苏云浩看到老奶奶哭了,脸上全是无奈和迷茫。
忽地,似是想到什么,他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兜。
“老奶奶,我妈说了哭鼻子会让人笑话的!”
颤抖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绢,她努力让嘶哑的声音变得温柔些,“嗯,我不哭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我给你唱歌吧,以前我不开心,妈妈给我唱好听的歌,我就会很开心。”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不一会儿,苏云舟沉着脸走进屋子,声音不悦,“云浩,别唱了,出去玩吧!”
“哥,老奶奶哭了,你哄哄啊!”
听到傻儿子的话,赵老太的心揪的生疼。
“妈,你现在还想骗我们吗?”苏云舟沉声质问。
“老大,妈真的不知道!”
目光对上满脸怨气的大儿子,赵老太的瞳孔骤缩,“云舟,妈这一辈子,为了你们从来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早知道你们会变的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我就不应该把你们生出来。
苏云舟眼里全是冰冷的恨意,“我就知道,你不会真心为了我们好!”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们好,当时来了征兵的,就不会拦着我,如果不拦着我,我也能像张文山一样成为人们羡慕的军官!”
错失了这个机会,他就成了一个普通的机械厂职工,每天都是对着那些冰冷的零件,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让人开除。
如果不是她拦着,自己的人生应该会是丰富多彩的。
后来,我在厂子里伤了手筋,你却为了省出钱给傻子弟弟看病,让我去县里的医院,如果当时去省里的医院,我的左手也不至于废了,我也不会被人嘲笑是半个残废。
因为手废了,干不了活,他当了一辈子最低档的小职工。
“赵春兰,我恨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这辈子不该这么窝囊!”
她完全没想到儿子们早就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怨气,以至于对自己比对犯人还可恶!犯人受了伤还能得到医治呢,看来这辈子自己活得太失败!
思绪飘远,慢慢的她感觉不到了疼痛,自己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自己这一生。
一想到三儿子变成傻子,大女儿凄苦的人生、二女儿在花季殒命,她的心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痛的她呼吸困难。
突然,她感觉呼吸困难、头晕、气短。
强忍着心口的不适,闭上了眼。
如果有来生,自己一定不会让这些悲惨的事情再发生。
迷迷糊糊之中,一声声微弱的哭声传入她的耳中,紧接着就是更加清晰的稚嫩的童音,“妈......妈......”
“我热......我疼......”
她记得这个声音,是五岁的小儿子发烧时的喊声。
云浩发烧了?
不行这次一定不能让小儿子烧成傻子。
想到这些,她下意识的说 “云浩,别怕,妈妈在!”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小儿子满脸通红,全身瑟瑟发抖。
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儿子肉肉呼呼的小脸,刚放到孩子的脸上,自己的手就下意识的缩了回来,“好烫!”
“估计都烧到39度了!”
孩子闭着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干裂的小嘴白白的,上下嘴唇一动一动,听不清说什么。
她一下子慌了神,一脸心疼的看着小儿子,没有片刻思索,给儿子裹上被子,匆忙穿上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小儿子发烧,这一次不管是不是梦,她都要带小儿子去医院,让他不再烧成傻子。
转身下炕,借着微弱的晨光,她把五斗柜打开,把柜子里的东西从五斗柜中一一拿出来,当看到那个泛白的布口袋,她眼里露出了亮光。
伸手进去,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她快速的把袋子翻过来,里面却空空荡荡的。
她死死咬着唇,又翻了一遍柜子底,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绢包。
想到什么,她的脸气的微微扭曲,她用力把五斗柜盖上。
一想到自己藏在柜子里的嫁妆钱不见了,她眼底透着寒霜,咬着后槽牙,“我那个好婆婆真是好样的,竟然敢偷拿自己的钱。”
气的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却感觉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她木讷的抬起头。
目光落到窗外,明亮的晨光穿过窗帘照进来,把昏暗的屋子变得明亮,土黄的墙,用惯的旧家具,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清晰。
炕上还躺着五岁的小儿子,她暗暗咋舌,难道老天爷看她太可怜,让她回到了1982年吗?
“哈哈,原来不是梦,真好!”她不禁大笑出声。这一世,她绝对会好好教育孩子们,不要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耳边传来小儿子猫叫似的声音,她眼底闪过着急,急匆匆抱起孩子,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云浩,马上就不难受了,妈现在就带你去卫生院。”
一时间顾不上找那个自私又抠唆的婆婆算账,赵春兰抱上孩子直接出门。
打开门,就听到十七岁大女儿苏云凤的声音,“妈,三弟怎么了?”
她明亮的眼底透着担忧,凑到赵老太跟前,目光停留在苏云浩身上。
再次见到大女儿,瞧见她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她的心狠狠的抽痛几下,自己以前怎么那么蠢,竟然会被婆婆洗脑:女孩子生来就是赔钱货,长大了要去别人家的。
就连大女儿的亲事,都是婆婆和大嫂给定下的。
赵春兰眼神温柔的望着大女儿,声音很柔和,“弟弟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
她感觉今天的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捏了捏衣角,鼓起勇气,“妈,等一下,我那里还有卖柴火的钱。”
她知道母亲手里的钱不多。
望着女儿匆忙回屋的身影,她眼角红红的,上辈子要不是自己相信婆婆的鬼话,女儿也不会过得那么凄惨。
站在墙角处的苏老太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木头拐杖,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头稀疏的白发扎成一个髻。
她一动不动的站着,两只深陷的灰色眼球此刻正滴溜溜的转着。
“妈,给你。”苏云凤把手里的一堆毛票递给赵春兰。
“不就是发烧了,用得着去医院!”
苏云凤呆愣的盯着奶奶,眼圈红红的,小声祈求“奶奶,这钱是给三弟看病的!”
再次见到这个拿捏了自己半辈子的奇葩婆婆,赵春兰眼底带着怨恨、自责。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抱着小儿子的手紧了紧,咬牙一字一句道:“妈,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