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黄的灯光下，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目光中更多一抹疲惫。
“昊子，来，扶我起来。”
郑昊小心地将老人扶起来，递过一杯温水。看着这位曾经光彩照人的女人，如今满头白发，瓜子脸上爬满皱纹。
“阿晴，你先歇着吧，医生说......”
“昊子，这么多年，你对我挺好的。”苏雨晴打断了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可惜，我从没真心爱过你。”
郑昊愣住了。
“从结婚那天起，我就一直恨你。”苏雨晴的声音轻得像风，却砸得郑昊心口生疼，“恨你拆散我和周煜，恨你用救命之恩绑住我一辈子。我嫁给你，就是报恩，不是爱。”
郑昊的手抖了起来。
“四十多年了，你一直这么想？”
“是啊，四十多年，我一直等着告诉你这一刻。”苏雨晴嘴角露出解脱的笑，“现在，我终于不用再装了。”
话音刚落，监护仪上的线条变成一条直线。
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郑昊站在那儿，动不了。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为了救苏雨晴，他被压断了一只腿；为了让她过得好点，他放弃了各种进修和外派；他以为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可原来......
全是假的。
“阿晴，为啥......”
郑昊眼前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中，他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底黑洞。
“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惊醒了郑昊，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宿舍。单人床、木桌、旧书架，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二十岁时的宿舍？”
郑昊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紧绷有弹性。
翻身下床，腿上传来的隐隐疼痛让他一下子明白了。
走到墙上挂着的小镜子前，镜中是张年轻脸，眼神还带着点青涩，却远比同龄人沧桑。
“我......重生了？”
郑昊深吸一口气，抖着手翻开桌上的工作日志。
1971年5月15日。
这天他刚通过工厂考核，成了四级技工。也是他人生转折点——再过一周，他会为救苏雨晴断半条腿，从此放弃去重点项目的机会，留在本地厂里，娶苏雨晴为妻。
“原来是这样......”
郑昊苦笑一声。
“老天是让我重新选一回？”
“这辈子，我不会再当冤大头了。”
郑昊攥紧拳头。
四十年的记忆告诉他，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爱情，只会让所有人都倒霉。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抽搐的？
前世。
他凭借几十年的努力，早就已经是特级技工，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人生经验上，都是当代最顶尖的那种存在。
而现在这个时代，是几十年前。
这些经验和技术如果用在现在这个时代，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这，简直就是属于他的时代。
有了前世的经验，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郑昊眼神越发明亮。
“这可能是我的机会......”
郑昊心里突然有种从没有过的兴奋感。
窗外，厂区的汽笛声响起，提醒工人们该上班了。
郑昊急忙洗漱换衣，大步走出宿舍。
厂区里，工人们身穿蓝色工服，带着洗不去的油渍，三三两两走向各自车间。
郑昊路过机加工车间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二十岁的苏雨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纸包，明显在等他。
看到那张青春靓丽的脸，郑昊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上辈子，他深爱的妻子；这辈子，他要躲开的坑。
“阿昊！”
苏雨晴看到他，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
“我给你带了早饭，我听我父亲说，工厂今天要赶工。”
郑昊接过纸包，能感觉到里面还热乎着。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有点恍惚，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心事？”
苏雨晴疑惑地看着他。
“没啥，昨晚没睡好。”
郑昊勉强笑笑。
“谢谢你的早饭。”
“阿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苏雨晴的神色突然有点犹豫。
“周煜他......找我帮忙，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他在厂里找个工作？他说分配得不太理想......”
听到周煜的名字，郑昊心里一动。
就是这个人，上辈子抢走了苏雨晴的心，却没给她幸福。
“周煜？就是那个就是那个机械专业的高材生？”
郑昊装作回忆的样子。
“对，就是他。”
苏雨晴的眼神微微闪烁。
“他家境不太好，想留在城里工作，但是没门路......”
看着苏雨晴说起周煜时眼里的神采，郑昊心里冷笑。要不是重生一回，他可能永远发现不了这些小动作。
“我考虑考虑吧。”
郑昊点点头。
“不过我现在得去上班了。”
“好的，那......晚上我来找你？”
苏雨晴期待地问。
“嗯，行。”
郑昊转身走向精密加工车间，脚步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