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应该为女儿骄傲!只有我继承了你的精于算计!
当年,我的娘亲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我能安葬的只有仆人强行喂我吃下的一片肉。
“不羡羊”啊,多难得,虽然是嫡母的命令,可是他们都舍不得让我多吃。
娘亲的肉裹挟这汤汁,饥饿早已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细细地咀嚼这那小小一片肉,连牙缝中的滋味都吮、吸干净。
我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求他们再分我一块肉,哪怕只有一口,那群仆人看着我哈哈大笑,在这个世道,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直到第三天,他们让我跪下,像遛狗一样让我的地上前进,他们把我带到阿娘身边,我看着她奄奄一息,还对着我笑,嘴唇颤抖着,嗫嚅着,但我知道她说的是“岁岁平安”。
我像一条饿红眼的疯狗,对着娘亲扑了上去,我一口咬住她纤细的脖颈,我感受到了她脉搏微弱的跳动,和血管下流淌的温热。
我撕咬着她的脖颈,鲜血飞溅,生生撕咬下一块血肉,恶狠狠地咀嚼,我眼睁睁看着娘亲的瞳孔渐渐散开。
“不羡羊”真的好难吃,比嫡姐那只叫大黑的猎犬的呕吐物还要难吃,我满嘴都是铁锈与咸涩的味道。
可我不能吐,这是阿娘啊,我要多吃点,只要我再多吃一点,我就能拥有阿娘多一点。
仆人将我拉开的时候,我已经将阿娘半边身子咬的血肉模糊,丝状的肌肉和着鲜血还粘黏在仆人身上。
我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来这人间降临灾厄。
我终于被放了出来,我拼命催吐。
这是阿娘啊,我把阿娘带回来了。
“阿娘,岁岁带你入土为安。”
“阿娘,岁岁这辈子大抵不会平安了。”
“阿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拭去眼角的一滴泪,面色从癫狂转为平静,旋即起身,理了理衣袖。
也要多亏父亲那日的杀鸡儆猴,不然我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这么多的助力。
兔死狐悲,哪怕这宅院里的莺莺燕燕都是对手,可她们谁不明白,娘亲的今日,未尝不能是她们的明日。
你错就错在,小瞧了我们。
就是你最瞧不起的女子,就是你视为货物,随意轻贱的女子,毁了你辛苦维护的家业。
哪怕蚍蜉撼树,亦可动摇根基。
我相信她们一个个都恨不得食你之血,啖你之肉,但我们是人,这就是我们同你们最大的区别。
我们一群女子,要逆流而上,颠覆这个吃人的时代指日可待!
父亲,你可要好好地活着,只有你活着,你才能见证到那一天的到来。
此时的父亲早已变成嘴歪眼斜,口水横流的模样。
我来看他了,他大抵是想瞪我,想杀了我把,可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用上力。
一不小心从床上翻掉下来,华丽的锦被被带了下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床褥上满是黄褐色的污渍。
一层摞着一层,被他的体温烘干一次又一次。
他的双腿上全是褥疮,夏日炎热,有些地方甚至有蛆虫在来回啃食腐肉。
应该会很痒吧,可惜他的双手骨节全部被翻转成对称的半握姿势,想来也是不能再为自己排忧解难了。
此时门口的柳姨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散发着腥臭味的浓郁汤汁。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靠近床榻,将父亲提溜了回去。
这才短短三个月,他就消瘦了这么多,看来父亲被照顾得很好呢。
我和柳姨娘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心照不宣。
我们来到屋外的空地上,柳姨娘的气色比初见时好了许多,身上总算是有了一些活人气。
她率先开口道:“姑娘,我们已经自由了,可是你呢,你准备何时还自己自由。”
“我知道这里困不住你,你又何必一直留着不走呢?”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疼惜。
“姨娘,这世间女子艰难,今日之祸并非只在一家一户。要想治病就得挖根,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
但我早已不再是人了,我是地狱入侵人间的修罗,所有人都可以回头,可修罗回不了头。
既然回头无岸,那就让天下彻底颠覆吧!
皇帝陛下,你最好安坐高台,我要来动摇你的根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