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奴求您了!”
秦彻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
“老奴有些话早就想说了,等老奴说完您要如何处置,老奴甘愿受着。”
见他不愿起来,秦彻皱眉摆了摆手。
“说。”
陈瑛郑重叩头,言辞恳切道:“公子,那个柳嫣然,她根本不是孤女。”
“她是大将军柳穆和宁安郡主的女儿。您那日从崔家出来被人暗算,也是她的手笔。她隐瞒身份装作卖豆腐的跟您纠缠这么久肯定另有所图!”
“您现在已经回府,府中的情况您也清楚。这京城里的权贵擅长的就是拜高踩低,最看不起的就是老爷这种以军功封爵的。他们看重门阀,看重利益。”
“就算柳嫣然对您有几分真意,她爹也绝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老奴自知没资格跟您说这些话,可老奴不想看着您也出事啊!”
他说话间几度哽咽,话音落地时已泪流满面。
他七岁被卖到秦家,至今已五十六年,早就跟秦家无法分割。
这位小公子回来后他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他一直暗中留意着他的动向,当然看得出来她并非耽于情爱的人。可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跟柳嫣然纠缠。
可他是秦家仅剩的血脉,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哪怕是承袭爵位后混吃等死,也好过被人利用,最后凄惨收场。
他全身颤抖着又重重叩头,声音里已带着哀求。
“公子,您就听老奴的劝,早日跟那柳嫣然断了吧!”
听到陈瑛发自肺腑的劝解,秦彻非但没有半点感动,反而冷笑着连连鼓掌。
“还真是个忠仆!”
他缓步走到陈瑛面前,微微俯身按住他的肩膀,“陈管家赤胆忠心,处处为我和侯府着想,按说我应该感动,感激。可我做事难不成要经过你的同意?”
这话如惊雷砸下,陈瑛心中猛颤,当即伏地再叩首。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
“够了!”
秦彻目光冰冷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当初我回府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说明情况,并把侯府的事都托付给你了你。你是身为管家,该做的是管好府中诸人,让我无后顾之忧。”
“可今日我回府,府中一片杂乱连菜市场都不如。下人非但不向我行礼,甚至还面露嫌恶。从我进门到现在足足半个时辰,更是连盏热茶都没有。”
“陈管家,你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的?”
轰隆!
陈瑛闻声只觉脑袋里嗡的声,下一瞬脑门撞地砰砰作响。
“是老奴老奴失职,没有管教好下人,请公子责罚!”
侯府自老爷夫人他们战死至今已有三年,府里的下人本就人心躁动,不听他管束。
而秦彻回京半年到现在却只回来过三次,那些人也愈发的嚣张狂妄,他也没少斥责他们。
毕竟不管秦彻做事如何荒唐,他终归是侯府公子,将来也会承袭爵位成为新一任的镇北候,怎么都轮不到下人置喙。可对于秦彻的做法,他心里也是多有怨言的。
秦彻看到他的样子,心知他的目的已达到,当即冷声道:“的确是你失职。”
“不过念你在侯府操劳数十年,又对侯府有恩,杖责可免,但仍要罚。”
他略微停顿了下,这才缓声道:“罚你半年月钱,你可有异议?”
陈瑛即便再有疑惑,此刻也明白秦彻这是在敲山震虎。
看他这恩威并施的手段,俨然已有了镇北侯年轻时的风范,他顿时心生欣慰。
“老奴领罚!”
“多谢公子宽宥!”
秦彻知道侯府的乱象并非一日之寒,今天只是个开端。
府中现有的人或许有忠于秦家的,可他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整顿内宅的事上。
这些人能留的留,不能留的换掉,否则肯定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谋算。
他想到这里摆了摆手,示意陈瑛起身。
“之前的事到此为止,现在有两件事你得尽快去办。”
“第一,重新规划府中众人的分工,奖罚制度要详尽。”
“第二,找信得过的人牙子,买十个底细清白,做事利索的下人,最好是识字懂算账的。”
“至于府里现在留下的人,他们的底细你清楚,该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陈瑛听到他这番话,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公子,您查账不是为了娶......”
“不是。”
秦彻打断他的话,面色冷肃道:“你是我的长辈,我信任你,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我之前跟你说,我要隐瞒身份去调查爹娘和兄长他们战死的真相,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柳嫣然的身份和她做的事我都清楚,没拆穿当然有我的打算。”
他拿出了林鸿交给他的令牌,递到了陈瑛面前,“这个你认识吧?”
陈瑛整个人都是懵的,盯着那块令牌看了半晌,顿时惊得语调都变了。
“公子,您,您加入了金翎卫?”
秦彻点了点头,面色随之变得凝重。
“这半年我多方打探,虽然有些线索,但一直找不到关键。”
“所以,我已经答应林鸿加入金翎卫,打算借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彻查。”
原主这半年也并非一无所获。
当年镇北侯等人率军跟北戎交战,北戎军中却出现大梁才有的攻城利器,显然有人盗卖。
朝中能够接触到军器库和军器图纸的人不多,能够跟北戎做成生意,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再者北戎和大梁议和,是因镇北侯率人突袭北戎王庭。他们也不是死在黑风城一战,而是死在从北戎回大梁的途中。可这些事朝堂上无人提起,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原主接触柳嫣然是为调查这些人,当然不会因为听到柳嫣然骗他,把他当替身就气死。
这其中的水太深,一旦彻查必定会地动山摇,可不查说不定他明天就会被人弄死。
重振侯府是为生存,为长公主效力是为权力。
这两条路相辅相成,无论是为揪出藏在暗处的老鼠,还是为他自己,他都得坚定走下去。
听到秦彻确切的回答,陈瑛终于明白了他的谋算,浑浊的双眼里顿时亮起了精芒。
“是老奴愚昧,竟不知公子暗中为侯府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怪公子不顾大局。”
“老奴该死啊!”
“公子,您就说吧,要老奴怎么帮您。”
秦彻扶住了他,缓声道:“先把我交代你的两件事办好。”
“好。”
陈瑛喜不自禁,激动欣慰之余又落了泪。
秦彻又仔细问了侯府的产业及朝中局势,见天色就暗了下来,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公子,您不留在府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