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那天,女友迟到了三小时才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我没有多问,倒是瞥见了她脖间的吻痕。
面对我的目光,她的解释很是从容。
「你也知道我是剧本杀主持人,有些剧情需要不是很正常嘛。」
本来我也应该接受这个理由的。
但偏偏,半个小时前我刷到了她竹马的朋友圈。
「论和剧本杀主持人假戏真做的感觉有多爽。」
配图上女友的笑容灿烂到刺眼。
工作人员适时提醒我们,今天来不及登记了。
愣了半晌,我笑着说。
「那就算了。」
算了,这婚就不结了吧。
1
话音刚落,苏萌雨就冷了脸色,一言不发拦了辆车离开了。
我知道她大约是生气了,没由来地,却不想去哄。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跟着打了辆车,回到家时苏萌雨正在洗澡。出来时她看到我,不高兴地哼了声。
「江彻,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她说的很大声,连缩在角落里的猫都惊了一下。
我蹲下身把猫抱起轻轻抚摸着,叹了口气。
「明明是你迟到了三小时啊。人家民政局也是要下班的。」
「那是因为!…」
她脱口而出的解释,又硬生生忍住没说完。
因为什么,她和我都很清楚。
苏萌雨眼眶又开始泛红,低着头随手抹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当这个剧本杀主持人。可这是我的工作,我没办法放弃。」
「今天也不是我想迟到的,实在是客人太多我没办法早点来。我以为你能体谅我的,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堂而皇之说算了。」
「你让工作人员怎么想我啊?!想你根本就不愿意和我领证嘛!」
一周前她也是这么说的。
当天我爸妈来了,几个人就这么眼巴巴等她下班。
等到菜热了一轮又一轮后,苏萌雨才慢悠悠走了回来。
「抱歉哈叔叔阿姨,我今天实在太累了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说着她就关上了卧室的门,留下我和爸妈面面相觑。
那晚我的不开心可能有些明显,苏萌雨半夜主动抱住了我。
「阿彻,我也是工作太累了才会那样对叔叔阿姨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令人着迷的气息很快让我心软了。
算了,她也并有多少错啊。
于是我在爸妈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才哄的他们同意我们领证。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陪着她的竹马程远逛街直到深夜,根本就忘记了要见父母的事。
这结婚证,终究还是没领成。
我静静看着苏萌雨,换了个话题。
「今天的剧本里面有要求和主持人接吻的,是么?」
她眨巴了下眼睛,迅速捂住自己的脖子上那块吻痕。
「是,是的啊。我不是都和你解释过了么,你之前不也能够理解嘛。」
「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啊。」
是我胡思乱想么,很显然不是的。
「那程远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假戏真做又是什么?」
一个个逼问很显然让苏萌雨的耐心逐渐消失。
「你够了!」
她猛地抢过我的手机砸在地上,泄愤似的踩了好几脚。
「我就知道你怀疑我和阿远。是,今天下午他确实来我那了,这个吻痕也确实是他吻的。」
「可我也说了那都是剧情设置的啊!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被辞退么?!」
她指着我怒骂,发泄着不知从何来的怒火。
胸口闷闷地,丝丝缕缕有些闷痛。
算了,突然就不想再纠缠了。
我定定看了她好久,淡淡道。
「好,我知道了。」
明明是平静的回答,不知为何苏萌雨更加生气了。
她脸色涨红,恨恨看着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承认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不就是个工作需要么江彻你别这么像以前那样上纲上线好不好?!」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她是在说我还是说自己。
思索了三秒,我从一地残骸中捡起手机卡,揣进兜里。
「没事,我以后不会上纲上线了。」
「你睡吧,我要出去一趟。」
苏萌雨愣怔了很久,她似乎理解不了此刻的我怎么那么冷静。
张了张嘴,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转身推开门,一瞬间,大雨将我包裹。
真冷啊。
2
深夜降温了不少,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打车去了商场准备买个手机。
说起来,现在用的手机还是苏萌雨当初买给我的,差不多有七年了吧。
那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的时候,她用兼职的钱给我买了个当时最流行的款式,剩下的钱花在了那天的晚餐上。
「阿彻,」
灯光下的苏萌雨格外柔美,她举起酒杯对着我笑眯了眼。
「这个手机可是我倾家荡产给你买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用,好好对待它知不知道!」
于是我听了她的话,就算这个手机已经卡顿的不行,就算别人嘲笑我是个老古板,也还依旧用着这个手机。
可惜了,最终她亲手将自己的誓言踩碎了。
走进手机店,我迅速选了个最新款准备付钱,想了想又问了句。
「这个型号的手机还有么?」
应该不会有了吧,七年前的东西了怎么会一直那么持久呢。
果然,女店员抱歉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先生,这款很久之前就停产了。」
是啊,我们在一起真的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了怎么爱我了吧。
我低着头没说话,感觉到女店员打量了我几眼。
插上电话卡,联系人一栏空落落的,没有任何人的消息。
「哗啦—」
倾盆大雨在此刻降落,我站在店门口久久出神,雨丝打湿在我的身上,不知不觉连脸颊也湿润了。
「先生。」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个人。是刚刚的女店员,她拿着纸巾递给我,眼神有些尴尬。
「请擦一擦吧。」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真奇怪,原来我以为自己不会这么难过的啊。
我默不作声接过去,道了声谢。
许是许久没有向别人倾诉过感情问题,就在此刻,我突然就想和眼前这个素未相识的人说一说。
说到雨都停下,心底不知不觉也好受了点。
原来我们的故事,竟然只要半小时就能说得完。
「对不起啊,你应该觉得我很奇怪吧。和陌生人说了那么久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有些脸热,我讪讪对她尴尬一笑。
女店员倒是神色自如,很有耐心安慰了我几句。
「看得出来先生对你的女朋友真的很喜欢呢。」
「不过,对一个人彻底死心,要来自于对方的绝情。」
......
那晚我回去时,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打着转。
等洗漱完毕后,我趟上床,刚刚还闭着眼睛的苏萌雨默默将手搂住我的腰。

「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之前的事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顿了几秒,我将她的手拿开。
「买手机,睡吧。」
明明动作很轻,苏萌雨却突然就生气了。
她咻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喊道。
「搞什么东西啊你江彻!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莫名其妙的不就是我领证的时候迟到了么!」
「当初是你说要支持我工作的,现在又这样,你到底想干嘛!」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啜泣起来。
「江彻,我跟了你这么久,你不能这么对我!」
堵在胸口里的话一时间不知还说些什么。
说,是你仗着我爱你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说,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推迟了领证的时间。
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一句。
「算了,我们别领证了。」
3
这夜苏萌雨哭了很久。
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对我又打又骂到最后,哽咽地说不出话。
而我全程没什么表情,默默承受着她的那些怒火。
「我都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江彻,我和阿远那都是因为工作啊!」
「你要生气就生气我哄哄你不就行了,你至于说不领证嘛!」
等她眼睛都哭肿了后,我抬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萌雨,我们相爱七年。你应该清楚的,我从不说谎话。」
她浑身一震,踉跄倒在了床上,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大一新生刚入学,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
作为引导新生入学的学长,我刚要准备帮她拉过行李箱,却被她笑嘻嘻拒绝了。
「学长可不要小瞧我,我的力气大的很,可以自己拿的。」
她笑起来有个小小的梨涡。从见面第一天,我就记住了。
后来迎新晚会,没想到和我搭档的居然也是她。
台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的苏萌雨,下了台抓住我的衣袖就开始打哆嗦。
「好紧张啊学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都快吓死了。」
少女拽住的明明是我的衣服,不知为何心跳却漏拍了几下。
我们越来越熟,她最终也答应了我踌躇好久的告白。
如果没有程远这个人…我想我们早就结婚了吧。
从记忆中抽离出来,苏萌雨已经哭累到睡过去。
我在次卧睡了一晚。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掺杂着太多爱恨的片段被塞满在我的梦里。再醒来时,竟已经快到中午了。
等我缓过神走到客厅时,发现戴着围裙的苏梦雪将粥端到了饭桌上。
「醒了?快去洗漱吃饭吧。」
除了哭肿的双眼,她看不出来任何异常,我甚至怀疑是我的记忆出了错。
要知道,她几乎在家里从不做饭的。
「好了,先去洗漱吧。」
她把我推进洗手间,脸色很是平静。
等我坐在椅子上后,她递给我筷子,歪头笑了下。
「阿彻,我想通了。确实是我做错了,我给你道歉。」
「我不应该因为工作的原因就和阿远拉拉扯扯,以后不会了。」
「可你不应该告诉我,不领证了这件事。这对我,并不公平。」
突如其来的道歉惊得我差点将嘴里的粥吐出来。
也许是太过轻易得到了想要的道歉,我半天也没整理出要说的话。
「好吧,我知道了。」
我太过平淡的反应让她不禁撇了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粥很烫,熨热了我凉了很久的心。
她,这是在服软吧。
不过经历了太多次期待落空,我已经不太敢轻易相信了。
从这天起我们之间的氛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只是还有股尴尬的气息缠绕在中间。
大约,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一周后,有同事离职,我被他们拉着要去聚聚。
酒过三巡后,有人提出要去玩玩剧本杀。
一车人被拉到目的地后,我这才发现来的竟然是苏萌雨工作的那家店。
一行人叽叽喳喳走进去时,我并没有发现苏萌雨的身影。
眉心不禁皱紧了下,她不是告诉我今天要加班么?
许是忙着吧,抱着这样的念头的我和几个同事打开了其中一个包厢。
灯光乍亮,惊醒了黑暗中搂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女人的脸很熟悉,男人的也是。
半个小时前和我说要加班不能早点回家的苏萌雨,被她的竹马程远紧紧抱在怀里。
脑子里的那根弦,终究还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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