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彻圈养了我十年。
十年间,他教我识字断句,教我观人眉眼,教我在刀尖上站稳脚跟。
我曾以为那是恩,是情,是依靠。
直到选秀那日,他亲自为我簪上金步摇。
他说。
「沈微,到了该为我做事的时候了。」
原来不是养,是驯。
不是恩,是债。
可这债,或许可以换种还法。
入宫三月,我依旧是个不起眼的才人。
并不是我不美艳,吸引不了皇上的目光。
是箫彻不许。
他说时机还未到。
所以我含光隐耀,静等他吩咐。
也从未争过宠。
不为别的,箫彻的话我得听。
十年前的雪夜,我缩在死人堆里,是他将我从灭门的血泊里捞了出来。
他说:「以后你就叫沈微,跟着我。」
镇北侯府的十年,他没让我做过粗活。
书房里,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彻”字,墨汁染了指尖。
演武场,箭簇擦过耳畔时。
他将我护在身后,肩头中了流矢却笑说「小伤」。
我那时信了,信他真的能护我一世安稳。
府里的中馈由我掌管,他的密谈从不避我,连他卧房的钥匙,我都贴身藏了十年。
下人们说
「姑娘是半个主子」。
我望着铜镜里日渐长成的模样,偷偷绣过一方鸳鸯帕。
想着总有一天,他会用八抬大轿娶我进门。
我在等。
可等了又等。
直到选秀那日,金步摇的冰凉压在发间。
他指尖的温度却比步摇更冷。
「这步摇是贡品,皇上曾赞过样式。」
他扶着我的肩,镜中映出他半垂的眼,「进了宫,记住自己是谁的人。」
我望着镜里的自己,鬓边金饰晃得人眼晕。十年间素净惯了的衣饰换成繁复宫装,倒像偷穿了别人的皮囊。
我终于懂了。
他教我识文断句,是为了让我看懂宫廷的密信。
教我观人眉眼,是为了让我替他探知人心。
那些相拥的夜晚,不过是驯兽时偶尔给的甜头。
那些纵容的温柔,全是打磨棋子的手段。
他从没想过给我一个家。
只是要把我炼成最合手的兵器,送进这吃人的宫墙,替他争那滔天权势。
镜中的金步摇晃得刺眼,我对着他笑,温顺得像从前每一次。
「嗯,我记着。」
可转身时,袖中的帕子已被指尖绞得粉碎。
那方我绣的鸳鸯帕。
线头缠绕着,像我这十年错付的真心,终于在这一刻,断得干干净净。
从今日起。
沈微只是镇北侯箫彻送进后宫的一枚棋。
只是这枚棋,从今往后,要为自己而活。
听闻皇上夜里翻了三次侍寝的牌子,都不是我。
也好,省得我费神应付。
皇上本就不是什么勤政的君主,后宫之中,夜夜笙歌才是常态。
可能便是因为皇上这般荒淫无度。
箫彻才不甘心做个俯首帖耳的镇北侯。
宫墙根下一抹黑影闪过。
我知道是箫彻又派人送来了密信。
他让我盯紧新来的林昭容——她父亲是萧彻在军中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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