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出事了,像张言这种小人物,也不过是凑数的炮灰罢了。
见里面的吵闹声逐渐平静了下来,张言咂咂嘴,一个下人又上前给他续了一杯。
“夫人,张公子已经在偏厅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茶也喝了好几壶,看上去也不傻不闹,与传言颇有不符。”
内院,一个中年美妇静静地听着下人禀报道。
良久,吐了口气。
“若真的痴傻,又岂会在此期间来我杜府提亲?”杜夫人的声音有些随意,“既然小姐说不嫁,那便不嫁吧。”
“让府中大嬷嬷去与她说说。”
……
隐约有几个脚步声响起。
张言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老妇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张言没猜到这老妇的身份,但猜想也应该是主事的人了,就要起身拿出婚书。
老妇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看上去岁数不少了,但是举止之间却很是讲究,与身旁的丫鬟对比鲜明。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张言一眼,随即皱了皱眉。
没办法,张言头上的那顶灰白色孝帽,实在有点太扎眼了。
披麻戴孝上门讨亲,老妇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
只是越发觉得那一顶孝帽子刺眼,开口说道,“我是府中内院掌事,张太医的死我也很遗憾,但张太医刚死,你就来我杜府提亲,未免有些太不将孝字放在心上了吧。”
张言张张嘴,但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来退婚的吧,塞进胸口已经拿住婚书的手也停顿住了,“我...”
我字才刚出口,老妇就继续说道,“当年张太医救下老太爷,我杜府上下的确感谢,但如今老太爷与你父亲都已去世,这婚书自是作废,这一百两银子就作为补偿好了。”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张言突然觉得想笑,果然不管在哪个朝代,金钱地位都一样重要,自己那个太医父亲没有地位,也没有财力,就连写下的婚约人家都不认。
“一百两就想让我低头?”张言微微垂头,将婚书从怀里拿出来,砰地一声砸在一百两银票的旁边,厉声道:“怎么,在你们眼里,杜家大小姐就值这一百两吗?”
“你!放肆!”旁边一个下人对着张言怒目而视,想要骂两句,便被制止住了。
老妇仰起头,盯着张言,淡声说道,“你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痴傻,但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介平民,不该有的奢望不要有,也不能有。”
“传言总归是传言。”张言抬眼,将桌子上的婚书收起来,转身走到了客厅门口,微侧过头道:“我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提亲,可惜你们并没有给我拿出婚书说话的机会。”
“是,我只是一个小小太医令的儿子,传言中还是个傻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配不上你们杜府大小姐,可现在,这婚,我不想退了。”张言看着老妇和一众下人那宛如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就觉得挺爽。
“把婚书留下!”老妇几乎是咬着牙开口,脸上寒意更盛。
张言嗤笑一声,“别人都说我张言是傻子,可现在看,杜府也没好到哪去,没听到我说的吗?这婚,我不退了!”
“大嬷嬷,就这么让他走了吗?”小兰看着张言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杜府,有些担心的问道,“可小姐的婚事...”
“现在的长安正是多事之秋,杜府不便卷入其中。”老妇抬头看了看远方。
“小兰,去一趟长孙公子府上。”
……
六月,春风余烬,夏日初上。
但行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张言却隐隐感觉到脊背发凉。
似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快速拐过了几条小巷,走到了天街主干道上。
感受着闹市中的熙熙攘攘,往来吆喝叫卖声交杂,心中的不真实感逐渐平静了下来。
此番得罪了杜家,确实是冲动了。
就像迈出杜府前那些仆人窃窃私语所说的那样,自己是在自刨坟墓。
不管是穿越,还是成了长安脚下的一个傻子。这一切,就好像一副被打散的好牌,脱离了掌控,变得迷蒙未定。
其实按照张言事先的设想,自己还回婚书,再得几许银两。
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和记忆,在长安城中做些许买卖,应该还是能在这个时代有个立足栖身之所的。
但说到底张言是接受过现代平等教育的灵魂,哪时被人这样戳脊梁骨过?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杜府上下,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对自己的不屑一顾。
高贵且不可侵犯。
几番对话下来,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事已至此,张言也没啥好后悔的,如今应该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杜如晦虽然已经走了,但是杜家也是京畿排得上名的世家望族,杜家人好脸面,不一定会把自己咋样,但是手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要是有人成心跟自己过不去,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张言不敢赌,所以他打算回去后就收拾一下东西,把能变卖的都卖了,尽早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张言这才走回了城南老宅。
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了,再往南点,就出了安化门了。不过好在还算是在长安城内,虽然偏僻,但也有一百多平,带个小院子,平时可以晒晒药材。
这在后世,也是没个几千万拿不下来的。
张言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院子。
就看到满地都是被打翻,散落的药材,屋内还有隐隐的声响传来。
张言面色一变,暗道不好,看了一眼大厅,发现父亲的灵牌还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朝着屋子走去。
“怎么没有,难道是带在身上?”
“少爷说不能做的太过火,不然把他宰了不就完了。”
“行了,快找吧,这地方待久了,晦气。”
“老大,找到了!”
“住手!”张言并不知道这些人在找什么,但肯定不是在做好事。
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地痞流氓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个脸上笑容满满,手里还拿着一张地契,正欲递给另一人。
“来的正好,省的去找你,画押了吧。”为首的那个接过小弟手里的地契,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契转让证明,说道。
“你们就不怕我报官吗?”张言略微后退半步靠近门的位置,一旦事情不对就立刻逃跑。
那人大笑了两声,似乎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般,“报官?就怕到时候挨板子的是你,而不是我。”
听到这话,张言基本上算是明白了,自己惹过的世家大族,也就杜家了,几乎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婚书给你,地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