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上混,面子似乎是一个永远都绕不开的东西。
秦五爷提出让我和他手下再比一次的话刚说出口,包括沈云鹤和森哥在内,古祠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掏出香烟,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根,直到秦五爷似乎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才轻轻摇了摇头道:“抱歉,我拒绝。”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几乎可以肯定,先前秦凯绝对是和秦五爷撒谎了。
就像沈云鹤所说的那样,秦凯这家伙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本来就是他主动挑衅的我,否则那场带有彩头的单挑就绝对不会发生,可是他丢不起那个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为了报复我,他只能选择了向父亲说谎。
秦五爷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宁宁和小雪在秦凯的授意下所编造的“证词”,他信以为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之所以会把沈云鹤这尊大佛搬出来,我猜秦五爷是忌惮于我背后还有森哥这么一个大靠山,所以他才不敢大动干戈罢了。
虽然不清楚那位黑衣青年都和秦五爷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秦五爷到底是怎么得知事情真相的,但我用屁股想也知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不会当着沈云鹤的面提出再比一次的要求。
似乎是压根就没想到我会拒绝,秦五爷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道:“你不敢?”
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在道上混最忌讳的就是认怂,因为传出去就会沦为一个笑柄,不只是被外人瞧不起,就连自己的小弟都未必会继续跟着混下去,所以秦五爷会错了意也很正常。
“不是不敢,是你的彩头太小,我没兴趣。”我笑呵呵的说道,就算明明知道自己胜算不高又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何况森哥就站在我旁边,我怎么可能会退缩,之所以玩了一个语言上的文字游戏,我就是要争取一下更大的彩头,反正都是要打一场了,如果输了,除去一只手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损失,可要是侥幸赢了,我能得到的利益很可能就会多到无法想象。
说是贪心也好,说是给自己一个必胜的理由也罢,总之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的手里,秦五爷提出再比一次的原因可不仅仅是为了给秦凯报仇,更重要的是找回面子和场子,我不怕他不答应。
秦五爷微微一愣,语气阴沉道:“年轻人,你很狂妄。”
我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没办法,谁让我有这个本钱呢,你看看,你儿子被我废掉了一只手,我自己却毫发无伤,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其实要是换成我和秦凯之间的事情没发生之前,碍于秦五爷的身份和地位,我在他面前必须做足了小辈和后辈的礼数,可是现在已经撕破脸了,我说话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干脆就什么刺耳说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会容忍别人当面说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我这样一番话无疑戳痛了秦五爷最见不得人的伤疤,他看着我的眼神凶恶到几乎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足足过了将近一分钟,他咬牙切齿道:“如果你赢了,除了碧海云天之外,只要是我下面的场子,随便你再挑一个!”
“一言为定!”我眯起眼睛道。
“好!”
秦五爷最后阴恻恻的看了我一眼,他转身朝着沈云鹤微微行礼道:“沈叔,既然洛天已经答应了,小五斗胆,能不能麻烦您当个见证人?”
“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谈不上什么麻烦,再说我也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沈云鹤颇为欣赏的看了我一眼,又对着秦五爷轻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现在连你口中的那个手下是谁都不知道,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瞧我这脑袋,只顾着生气了,把这茬给忘了。”
秦五爷拍了一下脑门,沉声道:“张玄!”
随着秦五爷的话音落下,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个大概也就三十岁刚出头的男人,面目刚毅,步伐带着一种微妙的沉稳,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练家子。
突然之间,我注意到岩哥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虽然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但我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张玄以后辈的姿态向沈云鹤等人行礼过后,身为见证人的沈云鹤就当场准备了一张契约,除了单挑的日期定在农历本月十五之外,还标注了双方的彩头。
当然了,这种契约在法律上是不会被承认的,可是在道上,这就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只要双方签字,无论谁输谁赢,之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无论是森哥也好还是秦五爷也罢,都不得以此为借口挑起任何争端。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和张玄都在契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对于今天的结果,秦五爷显然非常满意,皮笑肉不笑的和森哥打过招呼以后,又恭恭敬敬的向沈云鹤告别,他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带着秦凯离开。
不过在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那个名字叫张玄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他狞笑着看着我,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对此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
……
回去的路上,坐在来时候的那辆路虎车子里,森哥微微闭上双眼,说道:“小天,你今天有些冲动了。”
“不冲动,难道要认怂?”
我摇了摇头,道:“森哥,我这个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一点,今天这个场面,不管秦五爷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必须接着,否则的话,被瞧不起的就不只是我自己了,你才刚扶我上位没几天,我不能让人看你的笑话。”
“你小子……”
森哥轻轻叹息了一口气,他的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年轻气盛,以为要想混出个名堂就要敢打敢拼不怕死,甭管遇到什么狠角色都能豁出命去,然而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我能福大命大活到今天完全就是个运气,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白归明白这个理儿,可是看到你刚才那股不服输的样子,我实在是找不出阻止你的理由。”
“森哥,这还没开始打呢,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说的我好像一点能赢的希望都没有。”我哭笑不得道。
正在开车的岩哥瞥了我一眼,说道:“小天啊小天,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吗?如果老板对你没信心,刚开始的时候他早就阻止你了,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
听出了岩哥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再加上先前他见到张玄时候的不寻常表现,我问道:“岩哥,你好像认识那个叫张玄的家伙?”
仔细回想起来,这个秦五爷也真是够诡异的了,在莱城这个地方,我自问只有包括岩哥在内有数的几个人不是对手,一个腿上功夫颇为不错的秦凯就已经让我感到非常惊讶了,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恐怕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现在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一个没有丝毫名气却好像让森哥和岩哥都同时非常忌惮的张玄,谁知道秦五爷手下是不是还藏着掖着什么别的狠角色。
“张玄是秦五爷的义子,早些年一直在金三角那边当雇佣兵,很多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都死了呢,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他。”岩哥淡淡的解释道。
“我和他单挑,胜算有几成?”我轻声问道。
虽然没有去过金三角,但我却知道那个地方很乱,枪支泛滥,毒品成灾,在暴利面前,即便是没有各国政府打击毒品犯罪的军事行动,利益集团之间也经常会发生火拼,每年都不知道会死上多少人,从那个地方当过雇佣兵而且还能活着回来,难怪张玄会对自己那么有自信,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五五开吧。”
出乎意料,岩哥居然会给出一个让我完全没想到的答案,不过他马上又解释道:“在有喷子的情况下,就算是我对上张玄都未必有把握一定能赢。”
“这么说来,我还是有机会的嘛!”我眼睛一亮道。
“喷子”是枪支的黑话,岩哥的意思很明白,在金三角那种地方,不管发生什么冲突都几乎是用枪来解决的,一梭子弹过去就完事了,可是华夏国却对枪支管控极为严格,张玄也许确实非常牛逼,但是在没有枪支的情况下,他就像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尽管尾巴还在,却未必是豺狼的对手了。
岩哥摇了摇头,说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说的五五开只是理论上而已,你小子还别不服气,是,我承认你是很能打,也敢下狠手,可是张玄和你不一样,他是个真正时时刻刻都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家伙,实战经验也比你丰富多了,真要是打起来,还是你输的可能性比较大。”
听到岩哥这么说,我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咬牙看着他道:“岩哥,我想赢,你能教教我吗?”
距离本月的农历十五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如果岩哥肯教我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提高一些胜算,问题是像他这种人物通常都非常忌讳把自己的一身功夫传授给别人,如果不是舍不得自己的一只手,尽管岩哥一向对我非常好,我也不会这么唐突。
“可以。”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岩哥竟然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然而在略微停顿片刻之后,他又补充道:“不过在你和张玄单挑之前,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做到。”
“是什么?”我惊讶问道。
岩哥呵呵一笑,说道:“不近女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