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古寺屹立。
夜间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间泛着湿冷,几株桃树零零散散地绽放着。
谢令姜是被喧闹的锣鼓声吵醒的,厢房里漫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她的双手双脚都用铁锁链禁锢在床头,原本一双清亮澄澈的眸子,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血洞,形容可怖。
眼眶结了鲜红的痂,仿佛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谢令姜看不见天色,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艳羡的声音:皇上对谢贵妃真是情深义重,竟然为了求得鸾凤和鸣的好兆头,亲自到这空渡寺来祈福!
情深义重,呵。
谢令姜的唇角嘲讽地勾起,心尖却不可抑制地弥漫上痛意。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才是江起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江起将要登基的前夜,她被废掉了四肢筋脉,囚禁在空渡寺中。
同床五载,谢令姜好像一直没有看透江起的心。
她拼尽一切助他夺嫡,肃清敌人,满腔真心换来的是枕边人的暗算。
双眼被挖,四肢俱废。偏偏还要留着她一口气,看着江起君临天下,坐拥九州,看着她的好表妹谢清昶,成为代掌凤印的贵妃娘娘。
他们不让她死,却教她生不如死。
谢令姜现在还记得,江起曾经抚着她的眼,笑得温柔:阿韫,你这双眼睛,生得最是好看。
后来,他亲手剜掉了她的双目。
外面的喧闹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门忽地被人推开,谢令姜抬起头,茫茫的黑色中,她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年轻女子肌肤如玉,容颜秀美,看向谢令姜的目光中藏着深深的得意。她袅袅娜娜地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韫姐姐。
谢清昶。谢令姜开口,声音嘶哑。
韫姐姐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谢清昶低头娇羞一笑,音色动听,语气却暗含杀机,到底姐妹一场,江郎心软,便由本宫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江郎江郎,喊得可真亲密。
谢令姜不傻。
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往事幕幕浮上心头,原来前尘种种,皆有迹可循。
江起和谢清昶早就暗度陈仓,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江山已定,姐姐,你也该退了。谢清昶微微勾唇,慢条斯理地道,谢令姜,你通晓棋理,应当知道,棋局结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只能被扔掉。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要怪,只能怪你们一家都蠢得可以。若不是你占着谢府长房嫡女的身份,外祖家是沈国公府,你以为,江郎如何会看上你?
对了,忘了告诉姐姐,沈国公府涉嫌通敌叛国,上下七十二口人,已在昨日满门抄斩。
谢令姜浑身一颤。
谢家除谢清昶一房,已经尽皆命丧江起之手,如今,竟是连沈家也不愿放过!
谢清昶走上前,一手牢牢锢住谢令姜的头,另一手扯过白绫套在她的脖颈上,用力拉扯,下辈子,可要把眼睛放亮了,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