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老夫人默了默,对侯夫人道:“看我们府里现在的情形,阿蘅回去将养些时日也好,缺什么了尽管派人来取。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阿蘅白白受了委屈。”
又转了头对只知道落泪的何氏道:“你做娘的别只顾自己伤心,阿蘅还得你照料。”
且不说兰藻院正房这边丫鬟婆子如何进进出出,打点整理卫蘅的物品。此时此刻西跨院中怜月馆里兰姨娘却觉得的心情无比愉悦,她笑吟吟剪了剪烛芯,慢条斯理把工笔细描牡丹花的纱绢灯罩扣正了。一只粉白飞蛾不知从何处飞来,围着纱灯忒棱棱打转。兰姨娘顺手一拍,飞蛾落在桌面上,翅膀轻轻扇动,挣扎了一会,却无力飞起。她拔了鬓边的一只金簪,嘴角泛起一丝得意残忍的笑意,把那只飞蛾钉在金簪尖上,慢悠悠叹了一句:“你这是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我。”
等卫家一行人离开。老夫人忍了好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她脸色阴沉,几乎滴下水来,狠声道:“看来府里怀柔已久,都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居然敢放肆到这地步。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别说对不起阿蘅,没法给靖宁侯府一个交代,连咱们国公府的颜面也让自家丢尽了。”
老夫人动用雷霆手段,只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揪出了在蔷薇花后卖弄口舌的两个丫鬟,接着一层层扒下去,竟查到静姨娘身上。
老夫人满面怒容,目光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刮在跪伏在地上的静姨娘身上,见她发髻散乱,面色如土,身子筛糠似地抖个不停,不由得冷笑了几声:“这会子知道怕了?仗着新添了一位哥儿,就敢肆意妄为,坑害主母,这捅破天的胆子谁给你的?”
“别以为你的心思有多隐秘,不外是想害了正室,自己爬上那个位子。”
静姨娘蓦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不信和恐惧。
老夫人眼神锐利,仿佛直刺人心:“敢编出这样的诛心之言,你这舌头还留着做什么?”
轻飘飘一句话,却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兰姨娘吓得心胆俱裂,眼前阵阵发黑,顿时瘫软在地上。恍惚中觉得两边有人来拖自己,静姨娘疯狂地挣扎起来,叫到:“不是我编的,不是我编的,是少夫人的丫头采桑私下跟我说的,老夫人饶了我,饶命啊”
老夫人瞳孔一缩,挥了挥手:“先关起来。”
静姨娘还在哭喊哀求,被婆子堵了嘴,拖了出去。
采桑呢?”老夫人阴恻恻的问。
”采桑五天前被赎了身契,出府了。”
“哈。”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个讥诮,“没想到,国公府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重重地把茶杯顿在桌上,老夫人眼露寒光:“派出人手,务必要找到这个丫头。”
“那些人怎么处置?”
“但凡搬弄口舌的,都打二十板子。吩咐下去,但凡府内府外再传出一个字,直接打死不论。至于那俩丫头跟静姨娘,打完了关起来好好看着,留给你们三爷回来处置。”
齐国公府那边动用铁血手腕,靖宁侯府这边也是彻夜未眠。
卫蘅在她未出嫁的闺房之中刚刚安顿下,早有卫柏骑快马请了太医进门。一家子焦急不安等在外间之内。太医细细诊了脉后,走到外间,笔走龙蛇写了方子递给卫峻:“三姑娘这是肝气疏泄太过,木不藏血而致,一时气怒攻心,虽吐了血,倒不是坏事,肝脉还算平和,按这方子吃几天也就无妨了。”又叮嘱道:“还需好好静养,切忌大喜大悲。”众人唯唯。
何氏悲悲戚戚守在闺女身旁,半步也不肯离开。
侯夫人沉声点了念珠儿木鱼儿的名儿,并卫峻父子来到偏厅。甫一落座,便喝道:“都跪下。”
木鱼儿和念珠儿不敢分辨,闻言立刻双膝跪倒尘埃。
侯夫人面沉似水:“还要等我一句句问你们不成?”
木鱼儿才要开口,念珠儿暗暗捏了她一把,磕了个头道:“老夫人,有些话婢子们只能说给主子们听。”
老夫人摆了摆手,身后的丫鬟婆子都连忙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木鱼儿跪直了身子禀道:“姑娘带着婢子去后园看海棠花······”她口齿清脆伶俐,连那两个丫鬟一来一往的谈话都学得惟妙惟肖。卫峻听得自己的闺女被这样腌臜,脸色铁青一片;卫柏卫栎更是暴跳如雷。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呵呵冷笑:“国公府家养的好奴才,敢这么编排主子。”
念珠儿含了泪:“老夫人,老爷,论起来这些话并不是那些奴才编造的。
什么?”众人听了她这话,都是一愣。
“这话的的确确是三爷亲口说的。”
“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胡说八道了。”卫栎忍不住叫道。
念珠儿擦了擦泪,回道:“姑娘对婢子们三令五申,绝不能把她在国公府的情形对老夫人、夫人说起。可今天到了这地步,婢子再不愿眼睁睁看着姑娘受苦,继续瞒下去。”
念珠儿把卫蘅嫁入国公府后的情形一一道来,说到最后已是气愤填膺,眼圈儿通红。
厅堂中是静的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面如寒冰,环顾了一下卫峻父子,呵呵冷笑,笑声尖锐如刺:“好啊,真是万万没料到,我靖宁侯府千娇百宠的女孩儿让人欺侮到这地步。”
一旁的卫峻握紧了拳,指甲刺入掌心却全然不知,眼里满是狠厉之色:“自己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居然被陆湛这样欺凌,偏这傻孩子为了父母跟侯府名声把苦都生生咽到肚子里,是可忍,孰不可忍。陆湛啊陆湛,我若不为珠珠儿讨个公道,枉为人父。”
卫栎咬牙切齿、怒火难当;卫柏则神色阴郁,冷然道:“陆湛如今远在西北,这一笔笔账等他回来再算也不迟。现在要紧的是阿蘅,阿蘅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