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松鹤墓园。
日落西山,如英雄迟暮。
薛洋漫步在园区之中,换上一袭黑衣,早已没有刚回故里时的雀跃。
当年,我入赘林家。他们族中,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
可即使如此,雨欣依旧对我不离不弃。
当她知道自己怀的是女儿的时候,我们还商量过。
将来给孩子取名,要叫薛青青。
每踏下一步,薛洋就说一句。是在追忆着,关于林雨欣、关于自己和女儿仅有的往事。
身后,海龙紧紧相随。脸上霜寒真怒,却又怕打断薛洋。
欲言又止。
陡然,薛洋的步子猛然一顿,眼前花坛中有个小小的土包。
看着来来往往祭奠的人时不时一脚踩在上面,全身颤如筛糠。
那......是自己女儿的墓!
没有立碑,没有刻名。但那种心灵的呼唤,他知道是自己女儿的埋骨之地。
边上,有块小小的牌子。
小草青青,请践踏!
这告示牌上不是少打了一个字,是有人故意漏掉的。
以至于自己可怜的女儿,就这般被人践踏了五年不得安息!
愤恨,肃杀!
好似无形气浪,在薛洋捏拳的一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明显下降了好几度。
是谁?
发癫狂颤,仅仅两个字是薛洋从牙缝中顶出来的。
回老大!
牌子,是明珠张家和林家立的。
当年你离开明珠之后,张家大少爷张亮贪图夫人美色想将其据为己有。
林家也想着攀附权贵,巴结张家。
以至于夫人腹中的胎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各种威逼利诱,想让夫人打掉。当时,夫人不肯。
说到这里,饶是战场上见惯生死的海龙,都是深深吸了一口大气。
夫人的倔强,惹怒了张、林两家。
终于趁着夫人临盆之际,张亮亲自动手将出生不到半天的小公主活生生烧死在了婴儿房。
小公主死后,夫人不顾刚刚分娩完。拖着虚弱的身子上林家苦苦哀求族人让自己的女儿灵位入宗家祠堂。
可谁知林老太君不仅不肯,还让人将夫人一顿毒打。就是那时,夫人身心重创,疯了。
啊!
经由海龙口中说出当年往事的真相,薛洋再也忍受不住仰天长啸。
张家张亮,是林雨欣父亲生前在商界的得意门生。
林家的繁荣,也是林雨欣多少年兢兢业业打拼来的。
可往事种种,换来的是至交好友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噗通,薛洋再跪。
一只大手,颤颤巍巍地抚上花坛中的土包。
青青,是爸爸对不起你!
要是当年,我没有离开明珠;要是当年,没有那黑心的中介。
要是那一天,我没有错过你妈妈的临盆。
嘶啦!
一手,在薛青青的墓前。薛洋直接撕开上衣,身上露出满目疮痍的伤疤单孔。
八年!
足足八年,爸爸多少次从鬼门关来来去去,都活了下来。
每次我告诉自己,我的女儿在等我回家。我要让你和雨欣过上好日子。
可是呢?
三个字,薛洋猛然起身,一手指天。
这苍天无眼!
八年鏖战,换来的是你我父女天人永隔!
是雨欣再无神智。
虎目含泪。薛洋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后来事发。
张家和林家串通为掩人耳目,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了老大你的身上。
说是你因为贪图钱财,才杀女泄愤、逼疯爱妻后逃逸。
甚至为你立了个雕像,供世人唾骂。
顺着海龙的汇报,薛洋缓缓侧目。果然,就见到薛青青的坟墓边上,有一个猪头狗身的雕像,呈跪拜磕头之姿。
上书:贼父薛洋,猪狗不如。
抬手,薛洋含怒一掌拍下。大理石做成的雕像,在瞬间寸寸龟裂,化为粉末。
海龙。
十天之后,是我女儿的忌日。我要亲自,为她送行!
两个小时之后,明珠金龙大酒店。
时值华灯初上,整个五星级酒店上下二十层楼灯火通明。
门外豪车云集,门内一袭红毯蜿蜒而上直达帝王厅包厢。
两边墙上,还挂满条幅。
红底金字:张家孙少爷,满月新禧。
恭喜张老爷,贺喜张老爷!
张家现在明珠商界声名日隆,又喜得麟儿。
真是,可喜可贺!
主桌上,张有德身为家主。捋着花白的胡子,对上到跟前作揖道贺的富商名媛笑脸相迎。
一旁初为人母的张家儿媳妇顾莉,适时抱着怀中的刚满月的儿子嗲声嗲气地吐了一句,
爸爸,今天是宝宝满月的大喜日子。
你是不是,该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
闻言,张有德再应酬完一名宾客笑道。
我家金孙,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叫张青!青天的青,如何?
说出青天二字,张有德饱含气势。可传到顾莉的耳中,脸上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爸!我家宝宝可是张家的小皇帝,怎么能用死人用过的‘青’字!
顾莉的话中若有所指,张有德这才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一拍脑门。
是爸爸不对!
大喜日子,怎么能提起这么个贱东西!
哎呀,是我老糊涂了。看来,还得让阿亮这个当爹的,来给自己儿子起个名!
话落,张有德和顾莉齐刷刷地看向了一旁单手把玩着高脚酒杯的张家大少爷张亮。
接触到两人的目光,张亮淡淡一笑。
张龙腾。
三个字,话音不大。可落到众人耳中,不仅仅是张有德和顾莉眼中精光大盛。
就连在场的所有富商名媛,都是对这个明珠商界奇男子起的名字竖起大拇哥,纷纷开口赞叹。
好寓意!
这是预示着以后张家,必定潜龙出渊、龙腾万里!
呵!
陡然,一声冷笑从包厢门外由远及近,穿过鼎沸人声。
区区蜉蝣,也妄想龙腾?
以我之见,不如叫张背棺。
你们张家上下十二口,皆为刍狗,替我女儿背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