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沉沉的男低音富含穿透力,越过千山万水被电磁波裹挟而来,带着杏花春雨的迷离:
你见过我输吗?我给你推荐的这个人,就是第十个锅盖。你就踏踏实实过个好年吧。
温文儒雅的声音把郭蘅芜躁动不安的心安抚了不少,脸上难得露出来一个人比花娇的笑脸。她轻快地给金虞三人回复了邮件:
通过。
郭蘅芜偷空看了一眼漫天纷飞的大雪,只有在没有精神压力的时候,雪才会成为一种曼妙多姿的风景。事实上在风雪阴冷的天气里,盗窃和不诚信的小型经济犯罪的数量会上升将近十七个百分点。
鬼天气。
郭蘅芜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吹着温暖的空调,继续埋头于工作。
那边的人也挂了电话。
粉色的大裤衩、嫩绿色的上衣、大号的蛤蟆镜、牛仔草帽,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胳膊上还缠着一串佛珠,可以说是俗气到了极点。
但是偏偏这个堪堪过了三十岁的年轻人气质清冷,脸上棱角分明。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就连笑容也是冷清乏味得很。
他跟前的一个比基尼美女好奇地问:燕先生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郭总的财务问题,您真的要帮助解决吗?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她当真就当真了。我和那个人只有一面之缘,哪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用。这世界上,把稻草当成救命船舶的人多了去了。能把完全不确定的事情说得这样信誓旦旦,也是一种本事。
看男人把别人在乎的事情当成了儿戏,比基尼美女皱了皱眉。
这算什么?
好久,美女的脑子里才想到了一个和这位帅哥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一个词,她千娇百媚地问:你这样,不是耍无赖吗?
帅哥弯腰捡了一枚贝壳,一言不发。
得到了郭蘅芜的一句通过后,张大发忙不迭地去打印室弄了一份书面文件,又借机没少和公司的小姑娘们搭腔,最后拿着盖了章的合同去催债。作为一种无形的支持,他们三个甚至还开了一辆公司的车,就这么招摇过市地直奔光明眼镜总公司而去。
现在考驾照是手动挡,但是真正开车普遍是自动挡。在堵得像停车场一样的路面上不断钻巷子抄近路,三个人轮流过了一把瘾。万万没想到的是,开车技术最好的人居然是一脸胶原蛋白、嫩得不得了的孙简。小毛孩一边开车,一边嘚瑟道:我是个年轻的老司机,什么姿势都会。开快车不算本事,在这样的路面上,能尽早挪出去才是真功夫。
孙简不靠地图靠直觉,在应该走高架的地方走了两边通道,在应该走大路的地方从小区中间穿了过去。金虞和张大发深以为然,把孙简当成了宝:带这么个人太省油了。
光明眼镜在市中心的位置有一座办公大楼,和广业传媒所在的那栋老黄瓜刷绿漆、硬撑门面的小别墅不一样。人家这是实打实的财大气粗,这一整栋办公大楼都是自己的,从安保到清洁一应俱全。
社会哥张大发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他拉了拉金虞的衣角:妹子,咱们用不用先去那些小公司走一圈,预习一下再过来?
孙简却是精神抖擞: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干了今天这一票,说不定那个性冷淡的妖精能给你好脸色呢。
社会哥受到了感染,已经在寻摸好欺负的保安了。
唉,关键时刻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金虞思谋良久,从身后默默地拿起来一个车坐垫:大小合适,手感不错,是居家旅行必备。
据说,这是碰瓷的人最喜欢用的专业装备,曾经在某宝被卖到了脱销。它塞到肚子里就是六个月大的胎儿,放在屁股底下就是舒服到不想起来的治痔疮专用坐垫。
按照池清源的说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实践出真知。为了对高利贷这个行业多了解一点,他派了一批批同志出去了解情况。
以司晴为首的几个女同志去了比较文明的单位,比如四大国有银行、银监会的办公大楼。王者觉得这行为纯粹是画蛇添足。在他看来,高利贷和银行贷款在明面上没有关系。这种地方能交代出什么样的信息?办案的氛围差不多,除了案卷还是案卷,光盯着那些数字,根本找不到这高利贷的最后一公里。
司晴一眼看过来,解释道:我们要做大数据汇总,就必须有完整的模型。这个收集的过程不能偷懒,必须全面。高利贷只是资本领域中一个尖锐突出的问题,但是在这之前已经经过了其他渠道的积累,也不能完全忽视。
经济学,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一门学科。
王者神色复杂,在出门之后问了顾非一个问题: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顾非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每个月基本工资三千三;奖金绩效全勤不和基本工资一起发,有的是半年一发;另外冬天烤火费三千五;这里不算高温地区,夏天没有高温津贴。这些再扣除五险一金,每个月平均到手是四千七八的样子。
王者又问:咱们这里的房价多少?
顾非眨眼就能回答:郊区的废弃工业园区距离市中心三个小时的车程,不通地铁,大概三千四一平方米;大学城附近刚刚开发,生活设施不完善,四千出头;郊区靠近地铁的地方,六千起;往市中心新开盘的八千起,名盘在一万五,市中心的四万;要是高档小区配套学区的得八万
顾非本来只是在报数据,突然不说话了,醒悟一般地剜了王者一眼。这家伙是在揶揄他那点儿工资在这个城市里根本就买不起房子。
拐弯抹角一大圈儿,居然又回到了阶级斗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