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死,还不快点起来?”
刻薄的声音和铺天盖地的疼痛一同拉扯着明媚脆弱的神经,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
护士见她醒来,扔下一叠费用清单,目露嫌恶道,“林悠小姐都醒了,你装什么娇贵?再赖就一周了,当我们这是酒店呢?赶紧交钱走人!”
明媚艰难地伸出手,握着单据凑到眼前,巨额的手术费用惊得她瞪大双眼。
总计:四十五万,支付人:明媚。
她没想到韩清会这么狠,她自愿捐了一半肝脏还不够,竟让她支付手术费用!
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口传来,甚至盖过了尚未愈合的刀口,胸腔里那颗器官仿佛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冰冷的空气正呼呼往里灌。
彻骨的冷意几乎将她冻结,她咬紧下唇,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
“我……没有、钱……”
护士长听说她没有钱,柳眉倒竖,二话不说将她赶了出去。
外面正大雨倾盆,明媚浑浑噩噩地被人推到大门外,那人甚至没有给她一把雨伞。
冰凉的雨水兜头浇下,转瞬浸湿了病服,伤口被冷雨一激,正一点点往外沁着血,在病服上绽开一朵朵“红花”。
明媚缩在轮椅上瑟瑟发抖,湿润的长发犹如海藻一般贴在脸上,她仰起脸,隔着窗户,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韩清的视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见她狼狈不堪,仿佛在说:“自作自受”。
明媚自嘲地弯起嘴角,雨水落进眼眶,混着温热的泪水布面脸庞,她喃喃道,
“小宇,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就当、我还给你了吧……”
明媚低下头,艰难地转动轮椅,豆大的雨珠拍打在身上,犹如重锤,仿佛要压弯她的脊梁。
……
明媚用仅存的积蓄给自己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撑着最后一口气给父亲打电话,得知母亲平安下了手术台,才浑身湿透地昏在了破旧的小旅馆里。
她偷偷养伤,因为没钱,去的都是无证的小诊所,拖了大半个月,才堪堪能下地走动。
这段时间,除了韩氏发来的辞退消息,手机比坟墓还安静。
韩清似乎也消失了。
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少,明媚撑着尚未康复的病躯,漫无目的地在羊城的街头游荡。
她给六百多家公司投了简历,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到保洁员,无一错漏,却统统石沉大海。
明媚心中焦虑,母亲的病需要很多很多钱,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她不想再为了钱去找韩清。
一想到他,心就像被千百根针扎穿,疼得她浑身发颤。
经历了三家公司的冷眼后,她疲惫地仰起头,不经意扫见一家名叫“夜色”的高端私人会所门口,正悬着一张硕大的“招聘启事”。
明媚心念一动,冲着招牌发了半小时的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推门而入。
前台见她一脸菜色,翻着白眼扔给她一张招聘信息。
明媚在一堆看起来不那么正经的职位里,勉强找到一个还算正常的——地下酒吧驻唱。
跟随纹着花臂的管事来到地下三层,站在昏暗的酒吧中间,拿起麦克风,一开腔,惊艳四座。
头一晚,她就收到了许多客人点歌,那满脸愤世嫉俗的花臂管事这才在一堆候选中把她留了下来。
明媚怀着忐忑地心情在“夜色”驻唱,风平浪静地过完半月有余,韩清依然像蒸发了一般,从未出现。
明媚放下心来,努力工作,她态度很好,对客人点的歌有求必应,所以收入也一日高过一日,有人将她唱歌的视频发到网上,渐渐地,有人专门为了听她唱歌来酒吧开台。
这天夜里,她刚上台,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大叔跌跌撞撞冲上来,抢过她手里的麦克风,狠狠砸向地面。
音响发出刺耳的尖鸣,明媚捂紧双耳,却没挡住那人的咆哮,
“爷给你脸了是吗?一个卖唱的,装什么清高?”
那人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夹杂着浓郁的烟酒气息劈面而来,明媚从未见过眼前的状况,吓得连连后退。
“大哥,我不认识你……”明媚刚想解释,却被拽住了手腕。
那团肥肉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嗓门震耳欲聋,
“不认识?昨天还在我怀里小猫似的叫唤,拿了钱翻脸就不认人了?”
四周响起议论和口哨声,间或夹着些轻蔑的眼神,明媚捏紧了拳头,猛地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保镖还没赶来,花臂管事给她打了个手势,让她拖延时间。
明媚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肥肉男大喊一声,
“胡说?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是胡说!”
明媚被一股大力拉下台,眼看就要被拖进一间包厢,她害怕到双腿发软,求助地看向管事。
混乱中,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你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干!”
明媚像被一柄利剑直插肺腑,整个人钉在了原地,她僵硬地转过脖颈,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寒意瞬息间流遍四肢百骸。
是韩清,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