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壮的闪电划破黑云密布的万里长空,豆大的雨珠子从天穹上狠命地向下砸着,恨不能将这坑坑洼洼的黄土大地再多砸出些深坑来。
在这倾盆大雨的助威下,本来就狂暴异常的大河更是黄浪滚滚,冲刷着两岸的黄土一路奔腾向东。
大河之上,数十节粗壮的巨木从上游被冲刷而下,在河水中沉沉浮浮,相互碰撞交击,裹挟着一路向东。
“救命!”
“救命!”
“救命!”
……
水浪翻滚,其声若雷,但在巨大的轰隆声中还是能够听到数声凄厉的的呼救声从河中传来。
定睛一看,在几节不断翻滚的巨木之上,赫然见到十余个身穿金黄甲胄的兵卒死命地抱着巨木,虽然在巨浪中浮浮沉沉,但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毕竟,在这浩浩汤汤的大河之上,一旦松开这救命的巨木,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但这大河两岸除了被冲刷得笔直陡峭的河岸,又哪里有什么可以救他们性命的可能?
“啊!”
只见几十节巨木相互碰撞,终于,一个兵卒被巨木一端撞了个正着,顿时全身一软,松开了救命的巨木,眨眼便在大河之上不见了踪影。
其余兵卒根本无暇回顾沉入水底的同伴,只死命抱着怀里的巨木,在翻上水面的一瞬大口呼吸并顺带呼喊一下“救命”。
大河滚滚,根本不会理会这些草芥一般的人命,只一个劲的向前奔腾,奔腾……
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体力已经耗尽的兵卒开始慢慢不支,巨木的每一次翻滚,能够浮上水面来的兵卒就少一些,到得最后,数十节巨木之上,只零星的有六七个兵卒还死死用双手双脚缠住巨木,只是呼救的声音早就没有了。
仿佛这笔直的大河终于奔腾得累了,在流过一处宽达百丈的水面时,慢慢变得平缓了一些。
天上的倾盆大雨也慢慢收住了声势,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在空中随风飘洒。
一名兵卒感觉到怀中巨木翻滚的频率和幅度变缓了一些,趁着浮出水面的当儿艰难地抬着头望了望,待看到远处景象时,疲惫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喜神色,双脚放开巨木,只用双手死死地箍住,然后一边用双脚卖力踢蹬,一边朝身后嘶吼着:
“上岸,快上岸啊!”
声音虽然嘶哑,但身后耳尖的兵卒还是能够轻易分辨,俱都睁开眼来,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靠着巨木拼命地向岸边水浅的地方游去。
一名兵卒眼看已经游到岸边,四下里看去,其余兵卒俱都摆脱了危险,快要靠岸。
这兵卒凝神查找,突然大声朝水中吼道:
“在那!将军在那!”
其余几名兵卒闻言停止了游动,顺着那名兵卒望去,只见江水中一节巨木上,一个身穿黑色将官甲胄的长大身体正死死地抱着巨木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众兵卒见此,顾不得全身的疲惫不堪,奋力向大河中游去,待靠近那节巨木,便左右两列搭着巨木,慢慢牵引到河边浅滩之上。
费了好大会儿功夫,众兵卒才将这黑甲将官死死箍住巨木的双手掰开,将他的身体拖到了岸边的淤泥滩涂上。这瘦削兵卒回目望向江边,又看到一节巨木远远在浅滩不远处翻滚,之上居然还躺着一个女子。
“啊,娘娘,娘娘在那!快!”
随着那瘦削兵卒的呼喊,众兵卒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节巨木上若隐若现有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紧紧地趴伏其上。
那瘦削兵卒吼完,率先跳入浑浊的河水中,奋力地向那女子游去。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略有所迟疑,随即也拖着疲乏的身体扑通扑通地跳入河水之中。
幸好这女子趴伏的巨木距离岸边不过两丈,水位较浅,众兵卒只游了一会儿便来到跟前。
隔得近了,才看清楚,这女子根本不是趴伏在巨木之上,而是被蓝色的绸带一圈圈缠在了巨木之上。
若非如此,恐怕这女子早就沉入大河之中不知多少回了。
众兵卒见此,毫不犹疑,按照之前的法子分左右两列将这巨木牵引到了岸边,然后一圈圈解开绑缚女子的绸带。
待将那拖到岸边,众人早已气喘吁吁,瘫倒在软软的淤泥之上。
此时虽然天空还依旧飘着细雨,但众兵卒死里逃生,脸上竟隐隐有幸福的笑意。
休息的小会儿,一个方头大耳的兵卒率先艰难地坐起身子,在淤泥上挪动着身子,来到那女子跟前。
只见这女子全身衣衫凌乱,湿发敷面,看不真切面容。但那湿透了的蓝衫紧紧裹缚着全身,玲珑丰腴的身段一览无余。
方头大耳见着这女子,本来惊慌失措的眼中闪过些许畏惧和贪婪。但马上就回复了平静,在这女子高高隆起的双峰上略作停留,便急急收回视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那黑甲将官挪去。
只见他跪在黑甲将官身前,侧耳俯身,在黑甲将官胸前凝听良久,又伸出手指在他鼻尖停留一会儿。
此时其余兵卒也已坐起,见到方头大耳的一系列动作,全都伸长了脖子,满眼皆是惶恐,忐忑不安地等着结果。
许久,方头大耳缓缓转过大大的脑袋,垂丧着脸向众兵卒摇了摇头,泪水划过因水而被泡的惨白的大脸,瞬间又被雨水混合不见。
“将军!”
众兵卒见此,顿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黑甲兵卒身前,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雨势未住,泪水和雨水便混合在了一起,无声地滴落在黄土之上。
哭了小会儿,许是精力略有所回复,脸型瘦削的兵卒愤然站起,几步来到这不知死活的女子身前,大声道:“都是这小娘皮,害得我们千牛卫三百兄弟如今只剩下六人,看我不结果了她的小命。”
说罢,他顺手便向腰间摸去,却只见腰间除了挂刀的扣环,空空如也。原来他的兵刃早就在大河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兵卒找不到兵刃,也不停留,抬步就要向那女子咽喉踩去。
“猴子万万不可!”众兵卒见此,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拉住道:“这小娘皮可千万杀不得。要是杀了她,天大地大,再无你我容身之地啊。”
猴子甩开众人,嘶声道:“现在将军死了,大军也不知逃到了哪里,我们还要遵守那劳什子皇命有个屁用?即便我们完成了皇命,可这天下,还会是李家的吗?现在各路军马都在追捕这小娘皮,如果把这祸水带上,我们恐怕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众兵卒闻言,尽皆默然,本就被河水泡的发白的脸更显苍白。
许久,方头大耳摸摸自己的大脑袋,狠声道:“他娘的,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老子们还管那狗屁皇命干球?都说这小娘皮乃仙人下凡,皇帝老儿摸得,老子们辛辛苦苦救了她的性命,又怎么摸不得?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哈喇子已经如瀑布一般悬挂到地上,脸上的颓唐之色瞬间被淫邪笑意替代,弥漫了整个脸庞。
其余众人见到这憨货此般说法,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一扫脸上阴霾,纷纷点头,淫笑连连。
方头大耳见众人意见一致,也不多说,拖着虚弱的身体便向这女子挪去,众人见此,一时竟也忘了疲乏之身,争先恐后地向那女子扑去。
“哇……哇……”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溺水之人吐水的声音。
猴子耳尖,听到异动便警惕地扭头回望。
这一望,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不由尖叫出声:
“诈尸啦!”
叫罢,跳脚便向河岸上爬去,只跑得几步,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其余众人也被这一声尖叫瞬间惊醒,纷纷回望,惨白的神色竟与猴子一般无二,只是并没有如猴子般跳脚就跑,而是双股战战的地呆立当场,结结巴巴地说道:
“将—将—将军!”
却看原本已经被方头大耳判了死刑的黑甲将官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看着眼前众人在雨中的狼狈模样,更有一两个兵卒底裤已经褪到脚边,不由怔怔出声道:
“你们……”
话刚起了个头,便见眼前众人扑通通跪倒在河边的泥地上,磕头作揖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哭嚎连连,其状甚为凄惨。
那被唤作将军的黑甲将官看着眼前情景,使劲甩甩头上脸上的雨水,眨巴了几下眼睛,缓缓又道:
“这里是……”
那方头大耳不待将军问完,慌不迭地磕头答道:
“回禀将军,这里是渭水河畔,距离马嵬坡已经有百余里了。”
将军一听,顿觉五雷轰顶,愣愣地半天没有回过神,许久,才喃喃低语道:
“马嵬坡?渭水河?我李钰怎么到了这里?”
方头大耳以为将军在问他,便继续诚惶诚恐地答道:
“回禀将军,大将军命我千牛卫护送娘娘走这渭河水路,一路东去,入黄河,出东海,去那东瀛神州。结果不料时值汛期,渭河泛滥,我们的大船被掀翻,然后漂流至此。”
李钰举目四望,再看看自己和眼前众人的一身打扮,只听到什么大将军、娘娘、东瀛神州,一时间脑袋轰隆一片,迷迷茫茫理不出半点头绪。
这,这,莫非就是网络中经常出现的狗血情节——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