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俯视着她,如看蝼蚁。
她记起她带领外公嫡系的五万大军,冲进浮城,手中扬着自制的爆弹,挥舞着那把秋水剑冲到他的身边,他大笑着抱起了她,“灵儿,真的是你,只有你能救我!”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腰,将她高高举起,那一脸的宠溺,难道都是假的?
她记起他做了皇帝,很快将她接进宫里,那时候他几乎夜夜宿在她的灵韵宫里。灵韵宫,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后来初玉告诉她,那是皇帝故意那样做的,与爱无关。报答了她那五万兵力,又让她成为了后宫的众矢之的。
她曾想着嫁一个盖世英雄,与他携手走完这一生,奈何世事纷繁,陷入的只有她自己。现在,人要死了,连心都丢了。
前方有轻微的躁动声,一黑骑疾驰而来。顷刻来到囚车前,挥刀猛砍囚车门锁。
周围侍卫冲了上来,迅速形成了包围圈。
初亭月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四皇子原煜。原煜和原延眉眼有些像,只是他线条粗粝硬朗,和原延的阴柔不一样。
印象中原煜放荡不羁,行事轻浮孟浪。有一次她的马受伤摔倒,原煜还救过她。他嬉笑言谈,从来看不出真假,她并不喜欢原煜。那时的她眼里只有原延。
原煜被围在中间,初亭月惊讶地看着他。“安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原延面色阴冷,俯身看着他们:“你还真是有情,竟然真的来了。胆子也够大,独自闯法场,你是不是以为你是皇子,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原煜,现在已经是我的天下!也罢,你将你的人全部带回来归降,我就放了这个女人!”
原煜咧嘴一笑,左边嘴角微微上挑,“原延,我只是有些不忍,可惜了这小美人,我喜欢她,不过与她没有关系,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原煜不缺女人,更不想背锅!不过,我倒真想和她有点啥!”
原延冷哼一声,扶着初玉从城墙上下来。
“玉儿,这里血腥,你怀着孩子,还是站得远一点吧。”原延温声对初玉说。初玉身材柔弱娇嫩,手扶着原延的胳膊,“她终归是我妹妹,我来送送她。”
侍卫围着原煜,没有人下命令,谁也不敢伤了原煜,毕竟,他是皇子。
原延慢慢走下楼梯,看着原煜:“你来了,真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并不重要,我只要你来!”
“这么说,即使是你亲生的,你也不会留?”原煜笑着问他。
“是,不会留。我知道你喜欢她,这就够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回去了!弓箭手,准备吧。”原延淡淡吩咐。
初亭月听了,泪水蔓延。原来,她的清白,其实没有意义。
“安王殿下,如果你真的帮我,就走吧!”初亭月黯然,她实在不想连累他。当初就是她和外公一起协助父亲带领大军将他赶出了江北。
原煜飞身一跃,将自己的玄色大氅塞进囚车,裹在初亭月身上。
“如果从头来过,我不会由着你喜欢上这个畜生!”原煜对着初亭月耳边低语,声音低沉痛楚,不像平时那个没正形的原煜。
初亭月心中一滞,抬眼望去,原煜已经跳到一边,挥剑与侍卫缠在一起。
原延一挥手,箭雨围住了原煜。
初亭月被从囚车里提了出来,绑在大柱子上,那刽子手拿着细短的刀,寒意沁人。
只等午时一到,剜心行刑。
初玉缓缓走过来,她凑近她,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初亭月,你今天的样子,很丑。也很脏。一会你便会被看光,心也会没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会帮着原延哥哥做爆弹吗?你不是有神兵吗?你不是帮他夺了天下吗?那又怎样?他爱的仍旧是我,他对你,只是利用!”
雪花落在初亭月的身上,脚已经痛到麻痹。赤脚踩在雪地上,麻木的的钝疼让她的脚紧绷着,脚踝疼的更加厉害,像是要折断了。
虽然已经心死,死亡的恐惧仍旧让她神经紧绷,她闭上眼睛。
是的,她也害怕。
“初玉,我承认我败了,我败在,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把他当成我的挚爱。这些年,我压抑着自己的天性,顺应着你们,丢了自己!你陷害我的事情,我的外公不会放过你!”初亭月咬牙。
初玉轻笑,“死到临头,你还执迷不悟!和你那蠢货娘亲一样,你娘斗不过我娘,你也一样斗不过我!青衣堂只听你外公的命令,你真的以为,皇上会留着你外公的命?”
“你什么意思?”初亭月愕然。
“皇上想要青衣堂,所以青衣堂必须听皇上的。前些日子,皇上让你外公戴罪立功,让他灭了费城叛军,他便赦免了你。你那外公,还真的灭了叛军。就在昨日,皇上为他接风庆功,你外公,你那两个舅舅,还有他身边心腹,全部中毒身亡!”
初玉轻声细语,脸上温柔如水。
初亭月心钝到无法呼吸。雪花冰冷坠落在她的肌肤上。
“皇后娘娘,时辰已到。”身边刽子手提醒初玉。
初玉的手轻轻抚着初亭月的发,“走吧,说不定黄泉路上还能遇见他们。”
“原延!她说的是真的?我外公和舅舅们,已经被你杀了?”初亭月不相信。
“对。”原延淡淡看了初玉一眼。
“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帮你!”初亭月眼底泣血,浑身发抖。
“我想要的是听话的青衣堂。”原延眼露嫌恶,不再看她。
“原延,我此生只是爱上了你,才连累我的家人遭此大难!你如此忘恩负义!我诅咒你们,永世得不到幸福!”
她听到周围人们的惊呼,看着原延冷漠又复杂的眼神,看到原煜拼了命地往她这边冲,却摆脱不了天上的箭雨和周围侍卫的刀林,他浑身鲜血淋漓,一柄长刀眼看劈向他的面门!
此时,他已经走不了了,眼睛却一直看着她,脸上再无半点嬉笑。初亭月心滞地无法呼吸。
初玉退了出去,低头窝在原延的怀里低声啜泣。
“玉儿你太善良,不用难过,她是罪有应得。”原延低声安慰初玉。
初亭月清秀的大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随着人们的又一声惊呼,她感到胸口一凉,刽子手扯开了她胸口的衣服,露出一片雪白,他仰脖喝了一口酒,猛地喷在她的胸口一阵心悸的凉意。
“行刑!”冰雪天地里,响起嘹亮的断喝。
这一刻,终于知道,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