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主意多!”安予初也跟着笑出声,理是这么个理,这日子啊,无关悲喜,总归是要过的。
“小姐这副国色天香的容貌,生来就是要笑的!”素禾看着镜子里的少女调笑道。
“素禾,我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安予初望着铜镜,思绪早飘到了别处,“爹娘得知花轿一事后必然会下令府知情人士禁口,候府好面,自然也不会外泄,那流言仿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姐莫不是怀疑沈爷?”
“他……我实在不知他有什么理由。”
“小姐可梳洗打扮好了?老爷夫人派奴婢传话,请小姐移步正厅。”门外一女人声音响起。
安予初敛住心神,“刘妈妈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前厅里,安相安夫人坐在堂前主位上,右边是一对年纪与之相仿、衣着庄重又不失华贵的夫妇,沈屿负站在他们身后,一派其乐融融。
沈潜丢下扬州诸多杂事,与夫人连夜赶来,却是被儿咂带来京权贵家,多年来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听到儿咂成亲的消息,且对方是京权贵,他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从容面对。
“相爷,犬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沈某教子无方,望相爷莫要怪罪,所有错处我与夫人一人承担。”
“无妨,”安相示意他喝茶,笑道:“沈兄一路舟车劳顿,未曾歇息便来府,谈何怪罪?”
“说来我沈家世代经商,在朝没有一官半职,不敢贸然高攀相府,只是如今犬子做出此等事,侮令爱清誉,沈某深感愧疚,若相爷不弃,沈某愿竭尽所能促成这桩婚事,日后断然不会亏待了令爱。”
沈夫人于氏也紧接着沈潜道:“相爷与夫人火眼金睛,阅人无数,屿儿进京两年有余,相爷与夫人定有所耳闻,我儿绝不是那等轻浮粗陋之辈。”
“夫人言重了。”安夫人客套回道,“不知沈老身体可还康健?当年承蒙沈老观照,如今一别竟已数十载。”
“家父身体尚可……”
长辈谈话,沈屿只听着,并不搭话,眼神一直落在门外。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长衫,腰间别了一玉佩,因为嘴角一直挂着笑,刀削般的下颚线条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颇有些世家公子的书生气息。
两日不见。也不知她这两日饮食可好休息可好心情可好。
正想着,侧门处一抹嫣红身影印入眼帘,沈屿眼角眉梢顷刻间染了笑意。
安予初从侧门走进来,瞧见这场面,神情有些讶异,她如往常那般,先走到安相安夫人身前行了个礼,“爹,娘,初儿来迟了。”
安夫人起身拉过她的,“不迟。”
于氏眼前一亮,眼前少女举止端庄,温尔雅,一颦一动间尽显灵气,眼眸干净,一眼便知不是心思深沉之人,且不论家世如何,娶妻娶贤,她心里是很满意的。
于氏暗叹自家儿子慧眼识珠,却又不免担忧起来。
“初儿,来,娘给你介绍一下。”安夫人拉着安予初走到沈家夫妇面前,“这是你沈伯伯,沈伯娘。”
“沈伯伯,沈伯娘。”安予初拂身问好。
于氏连忙起身扶起她,话还没过脑子便出了口:“儿媳无需多礼!”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神。
安予初率先反应过来,回握住于氏的,只佯装无事,“谢谢婆母。”
“哎!”于氏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这么一句话,这姑娘不仅端庄优雅,且善解人意,她心里更欢喜了,当即把上的晶莹剔透的白玉镯摘下来套到安予初的上,“婆母心急来见你,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家传的玉镯,日后回了扬州府,定不会亏待了我的乖儿媳!”
沈屿仍站在原地,听到安予初的答话后,狭长的眸子闪过喜色,心里大石落地,那晚岳父岳母说的是一切按她心意来。
如此这般,是她的心意,甚好。
“咳咳!”沈潜咳嗽两声,暗暗提醒于氏。
于氏面上有些尴尬,她未免心急了些。
安夫人一听这话便知道了安予初今日的选择,她跟安相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有了定量,便出来打圆场道:“府已备好酒菜,届时再闲话家常也不迟。”
“亲家言之有理……”
安夫人一声令下,府下人迅速的布置好圆桌家宴。
安相安夫人相邻而坐,沈潜与周氏自然也是,如此只剩沈屿跟安予初。
安予初面色如常,心想以后少不了有一段时日得这般亲近,便落落大方的坐下在沈屿身旁。
桌上十道佳肴,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安予初明白爹娘心意,离别之际,心伤感,她小口吃着饭,有些食不知味,慢慢的,眼泪啪嗒掉下来。
桌上安相与沈潜交谈甚欢,安夫人要为女儿绸缪,席间顾不得其他,与于氏闲话着打听家人口近况。
唯有沈屿,自落座后便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此般情景,心里不忍,忙伸抹去她脸颊上
的金豆豆。
“沈府与相府左不过条街。”他低声道,“若是想岳父岳母了,府轿撵随时为夫人候着。”
安予初别开脸,没答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夹起面前的鱼肉,沈屿却是伸长臂夹了角落处的羊肉水晶角放到她碗里,似不经意道:“这道角儿最为可口,夫人定是喜爱的。”
安予初低着头,把东西夹起放到他碗里,违心道:“我不喜欢。”
这一幕恰巧落在沈潜于氏眼里,夫妇两人只当没看见,心底却是默默有了思量。
他们本就疑惑着,这相府千金怎的愿意下嫁?他家那个执拗了几年的儿子怎会这般主动谋划求娶?
原是两厢情愿,这便解释得通了。
约莫一两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两家畅谈了一番,交心交底。
安夫人总算是放下心,送安予初出门时叮嘱道:“初儿,沈家人情世故简单,正直大方,你日后有任何不情愿的,只管回府与娘说,我相府绝不会任人欺负,娘只希望你过的开心,旁的,随缘。”
“女儿会的。”
“日后若是碰到候府人,你只管拿出当家夫人和相府千金的气势来,昨日他们语言多有不当,娘需得让你知晓此事,日后多有防备。”
“女儿谨记教诲。”
安夫人还是不放心,转身叮嘱素禾:“素禾,若是小姐受了委屈,你立马回府告知我和老爷,万不可让小姐瞒着!”
“是,奴婢遵命。”
沈屿深知安予初心不舍,不忍催促,让沈潜和于氏上马车后便安排了小厮先行送回府。自己则留下与安予初同行。
“时候不早了,初儿,爹娘送你至此,日后到了夫家,把持内务,繁衍后嗣,侍奉夫君,若真的与沈屿合不来,和离便是。”
“纵使你爹日后退隐了,还有你兄长在朝,安家经大起大落,不是轻易就会倒的,初儿不要忧心。”
“女儿谨记。”安予初重重点了下头,强忍住哭意,拜别爹娘后在素禾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守财驱马驾车,素禾则坐在守财旁边。马车里,安予初与沈屿相对而坐。
素禾不放心,时不时透过帘子缝隙往里瞧一眼。
守财不解,小声道:“我们爷做买卖虽狠厉了些,但为人大方宽厚,从不苛待下人,也不拈花惹草,是小的们心里最敬仰的人。”
素禾默默记在心里,问:“姑爷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有二。”
“为何现在才成亲?”素禾又问。
“这……”守财犹豫了,“小的不知。”
马车里,安予初用长袖胡乱把眼泪抹去,大婚前日都不曾像这般伤心。
“那日我还有话没说完。”沈屿把帕子递给到她眼前,缓缓道:“事出有因,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欺瞒你绝非我本意,娶那青楼女子也是为了把夫人娶回府,夫人切莫太过忧思,伤了身子。”
安予初把这话听进了耳里,却到不了心间,“坊间流言何故?”
“是我编纂的。”
“为什么这么做?尚书府个千金都未出嫁,还有户部士郎家的千金,还有那希佳郡主,这些人家世或在我之上,才能美貌也不差,怎偏就对我这般?”
沈屿瞧她这个满脸我不在乎的样,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想必夫人略有耳闻,沈某只识得银票和金银珠宝,怎么对她们另眼相待?”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荣幸了?”安予初嘲讽道,“我既不是银票也不是金银珠宝,竟也能入你眼?”
“夫人虽不是银票,却胜过银票。”沈屿拿过她的放在心口处,轻声道:“夫人是这里面跳动着的,沈某的心头肉。”
安予初不做声了,羞得脖子以上都红了个透,心跳声与那晚无二,她迅速抽回,转身看向窗外。
话剧本都没有这么写的,她掩住心底悸动,这个人看起来情深意切的模样,却最不可信。
“你不信?”沈屿看她如此表现,心里焦灼,忙扯扯她袖子,想要再解释一番。
“信不信都不紧要。”安予初背对着他闷声开口:“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不愿听,听了心里不舒服。”
沈屿默了半响,有点摸不透安予初的心思。
他既已把退路断了,除了将错就错嫁给自己,她大可依仗相府滔天的权势,将此事就此作罢,又为何要委身求全。
抛开这诸多的思虑,沈屿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安予初很排斥他,非常。
可人都已经是他的了,排斥有什么用,瞧瞧这个可怜劲……沈屿坏心的想要逗逗他这活似被土匪头子撸走的小娇妻。
“既然夫人不喜欢,为夫便不提。”
“只是,夫人今日鞋里缺一物,就不觉得不对劲?”
闻言,安予初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脚下,“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