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松韵苑内,鲜于沚觉得浑身都在火中炙烤一般。
“水……”没有人理她,可外面的议论声,依旧不知收敛的传来。
“被人掳走一夜,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整天躺床上让我们伺候她!”
“万一有了孽种,送庵堂都是轻的……”
她皱眉,费力的翻身坐起,低头看粗糙长茧的双手。
这具身体也太不禁折腾了,不过是破身而已,从回府后就开始高烧不适。
身为相府小姐,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只知道偷懒说闲话,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小姐,吃药吧。”外面说话的声音止,空气安静下来,一小丫鬟把药碗不耐烦的撂在桌上,冷眉冷眼的道。
鲜于沚皱眉,嘴唇干裂的生疼。
药碗刚靠近唇边,她猛然拉过那个小丫鬟,将一碗药全部灌进她肚子里。
“老天爷,我要死了,桂枝姐姐快救我!”
果然有毒。
昨夜爬进屋里一条毒蛇,今天又是毒药,那人真很想让她死啊!
“告诉我这碗药是谁送来的,我就救你。”
小丫鬟吓得软了腿,鼻涕眼泪齐齐落下,仰脸跪倒在地,“是桂枝姐姐……”
桂枝?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可她一个丫鬟,能有这么大胆子?或许,还是个替死鬼吧。
“刚才你们说的闲话,又是打哪儿听来的?”她眸光一闪,继续问道。
小丫鬟肚子痛的痛得蜷缩在地上,头冒冷汗,“还是桂枝姐姐。”
外面的丫鬟婆子听见了动静,一起进来,看到屋里情景,都愣在那里。
“把桂枝送到李总管那里,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
就算不审桂枝,她也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此事当晚就传到赵沅芝的耳中,气恼之下,猛然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
这小贱人竟然这么命大!没死不说,还行事如此反常。
不过也好,既然她先点火,那自己就帮忙加把柴,眼下也正愁少个机会,跟老爷提起那夜的好事。
“去交待一声,将桂枝发卖到妙人坊去。”吩咐了来报信的人,赵沅芝的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自从发卖了桂枝,用蛇皮救了小丫鬟一命后,松韵苑里下人们做事再也不敢懒散,风气陡然一变。
虽然仍旧是缺食少药,但通过鲜于沚在前世学到的物理疗法下,高烧已经褪去。
是日,她于窗下看书,以更多的了解这个时空的事,忽听外面一阵动静,抬头隔窗看去,见是父亲鲜于政和赵氏,正朝着往正厅方向走来。
唇角漾起一丝轻快笑意,终于来了,也真不枉她这几天的“乖巧”。
“二小姐?”
随着赵沅芝的声音,鲜于沚已放下了书,从里屋出来迎接,盈盈朝坐在正位上的鲜于政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鲜于政已是年过五旬的年纪,胡须染霜,气度威严,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片刻后,沉声开口。
“为父听闻,你发落了院子里一个丫鬟,以至在外自尽!有事大可禀了你母亲,为何自作主张,平白给鲜于府蒙上虐待下人的罪名!”
鲜于沚原本噙笑的唇角一滞,一阵心灰意冷。
作为生身父亲,女儿被掳后接连几日不闻不问,今日要不是为了一个小丫鬟,恐怕还不会来吧。
究竟是挑拨之人的手法太过高明,还是说,他们父女间本来就情分凉薄?
瞥了一眼正看好戏的赵沅芝,语带冷嘲,“不过是死了一个丫鬟,父亲和姨娘就兴师动众起来,女儿记得,当初母亲可是为了一只簪子,就撵走了三个丫鬟,结果都自尽了呢!桂枝造谣生事,污蔑女儿清白,难道女儿连按家法处置自己丫鬟都不行吗?”
一番话具在理中,被用话顶回来的鲜于政一拍桌子,厉声怒目,“你敢顶撞父亲?”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无理了,就顶撞来压她……还真有身为相爷,身为严父的风范。
赵沅芝不由一阵心虚。
那件事她已经尽力压下来了,这小贱人竟然再次提起。
不过也未提旁的。看来发卖桂枝那天,伤寒药里的血藤花,那小贱人还不曾发觉。
“老爷,妾身听说,桂枝到处传二小姐被人掳走失去清白之身,姑娘家最看重的便是这个,才会一时处置不当,老爷切莫动怒呀。”
见鲜于政语气益发严厉,赵沅芝故作好心的来劝。
鲜于政抿唇沉默,不满的盯了赵沅芝一眼。
赵氏处事太严,他心知肚明。忽而眸光一动,又想起另外一桩事——
女儿醉酒被掳,所见的几个侍卫皆已处置,分明将事已经压下来,流言又是如何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仅一个小小丫鬟,就真敢无端造谣生事?
赵沅芝被鲜于政盯得讪讪然一笑,见他沉默,又不怀好意的朝着鲜于沚道。
“二小姐,此时没有旁人,那夜究竟如何,若果真受了委屈,到底说来,老爷定会替你做主。”
呵,鲜于政冷嘲一笑,她可不信那个原主这个所谓的父亲会为她做主。
用冰冷的目光直视赵沅芝,“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母亲想我受什么委屈?更何况,我根本不知被掳之事,否则又何故处置桂枝?”
那日她确实是被昏迷着被送回来……
赵沅芝被堵得一愣,想到鲜于沚回来后几次命大都……背脊蓦然发冷。
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
“逆女!你用什么态度跟你母亲说话的?”鲜于政更气。
用什么态度?鲜于沚气极反笑,若非为了查清谢氏死因,她哪里还会容忍赵氏在这里惺惺作态?
“老爷,二小姐既说不知,也就罢了,可怕只怕,平白在外一夜,万一……二小姐和六皇子的婚期将近,真有什么的话,岂不是给皇家抹黑,就连咱们府上,恐怕都要因此受累。”赵沅芝缓神后,又不甘心的加了把火。
鲜于沚眉梢一挑,赵氏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挪动了一下跪的发麻的膝盖,肃然朝鲜于政道,“父亲……”
“回禀老爷,六皇子忽然拜访,人已经到院门外了!”
话刚出口,门外忽然传来小厮急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