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楚吃疼倒地,紧接着又是一鞭子,饶是如此,她还紧紧地抓着南风的脚踝,发丝凌乱,一张不算年老的脸眼眶凹陷得厉害,一看就是不分昼夜照顾南桥酿成的。
“风儿,你放过桥儿吧,你们可是亲姊妹啊!”
“滚开!”南风不耐其烦地踹在秦诏楚身上,根本不将她当成姨娘。
秦诏楚手腕都红了,却仍旧抓着南风不放。
这一幕在眼前,一贯自诩寡情的南桥也禁不住心疼。
她想站起,可是双腿却挪动不得。
“娘,你放开她,现在就去找阿瓮。”南桥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转而看向南风,“你来打我,最好把我打得遍体鳞伤,我看阿瓮会不会放过你!”
秦诏楚一怔,确是这理,放眼整个南家也就老太爷护着他们娘俩了。
但,她略显犹豫,要是走了,南桥可真要受南风欺负了!
“娘,你赶紧去,我还不信了,十四岁的小女娃还能翻了天不成!”南桥声色暗哑,但语气里却莫名地有种霸气。
南风卷起了鞭子,不为所动,“呵!谁都别想走!阿瓮怎么了,你不没死吗?打你一顿,阿瓮能把我怎么着?”
为了泄气,她每日都到西厢阁来,就是要看南桥是死是活,南桥若是死了正好少了个眼中钉,南桥既是还活着,就别想安然无恙!
“是,从济生台摔下来我都捡回了一条命,你的鞭子确实打不死我的。”南桥莞尔,面无血色,笑起来宛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下一瞬,她捏着床角坠着的蝴蝶珠翠,仰起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来,珠翠的铁丝对准了脖子的动脉血管。
“闺女,闺女,你这是做什么啊!放下,快放下!”秦诏楚慌张至极,一时不知该放开南风还是去护住南桥。
南桥冷眼注视着南风,苍白的唇似笑非笑,“你大可试试,我可以再死一次,但是在阿瓮看来你不知悔改,恐怕会被逐出家门吧?”
南风哪里能想到,一贯懦弱孤僻的南桥竟然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她喉咙干涩,“你……你不敢!”
“我从鬼门关过了一遭,还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一死么!哪怕我死,你也别想好活。”南桥云淡风轻,铁丝已经刺进了肌肤。
南风浑身毛骨悚然,眼珠子不安地闪动着。
南桥说的没错,初犯老太爷就罚她跪了七天祠堂,还不给水米,教她饿了三天三夜,这次南桥要真死了,老太爷必然会大发雷霆。
这个病秧子,真是丧心病狂!
“来日方长,南桥,你且记着,骑驴找马走着瞧,你给我等着!”南风偃旗息鼓,卷起藤鞭,啐了一口,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出门去。
“闺女!你没事把?闺女?”秦诏楚忧心不已,丝毫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扑向南桥,立马夺走了她手中珠翠。
南桥瞅着秦诏楚手臂上的鞭痕,一阵鼻酸,何德何能,原主这个病秧子有这么一位疼爱自己的娘亲。
“我没事。”南桥浅浅笑着,两颊漾开深深的酒窝,“娘,你去告知阿瓮,南风不治,无法无天了。”
秦诏楚就这么挨了鞭子,这口气南桥咽不下。
“娘不走,风儿要知道你一个人在,肯定又欺凌你。”秦诏楚握住了她的手,时时刻刻,生怕她会转瞬消失了般。
南桥似乎也能理解,家中不受宠爱,夫君移情别恋,秦诏楚就指着原主这么个残废活着了。
“不会的,济生台南风是失了手,要真让她杀人,恐怕没这个够胆。”南桥分析的很透彻,脑最异常清明。
秦诏楚还是摇头,眸光暗淡了许多,“咱也不能指着老太爷护咱一辈子,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总不能事事叨扰。”
这妇人是圣母吧!
南桥无奈,藏在被窝里的手悄然地压了压双腿,膝盖上明显鼓起个大包,也不是没有知觉,只不过是丧失行动能力罢了!
“那我们出去转一转。”南桥提议,她主要是想下地,看看这双腿还有没有的治。
“好。”
秦诏楚扭头抹了把眼泪,受了委屈不打紧,只要南桥平安无事就好。
“这是你阿瓮命人给你做的新椅子,娘抱你起来。”
椅子是太师椅改造的,四只脚镶着轮子,推行方便,但不似轮椅那般可以随病患任意操纵方向。
秦诏楚瘦弱,抱起南桥格外吃力,怎么说南桥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南桥坐上轮椅,秦诏楚已是气喘吁吁。
但她愣是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在南桥腿上盖上一张淡紫色的薄毯,这就推出了门。
南家,东南西北四厢房,他们住在西厢,北边住着老太爷,南边住着当家的,而东厢则是大夫人和子女。
南桥一直在按压自己的双腿,如果她诊断没错的话,她应该是骨髓性水肿,现代医学科技还算好办,只要定期抽出骨头里的积液,哪怕会瘸但问题不大。
可是古代医学技术落后,对骨髓性水肿毫无办法,这才导致原主废了整整十五年!
出了西厢就是中庭的花园,已经入秋了,苦情花已经散去了大半,空气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花。
“娘,我就在这里,你可否为我取些止血药来,麻沸散也需要。”南桥淡淡地开口,水肿不能根治,但她可以短暂性地遏制。
“你要做什么?”秦诏楚不解,生在医药世家,但南桥对医术可是一窍不通的。
“娘,你去便是,我在这等你,好不好嘛!”南桥抓着秦诏楚的手左右晃荡,完美地发挥了一个十五岁小女娃的特技——撒娇。
南桥生得好看,五官小巧,撅起嘴来,唇珠翘起,分外可爱。
秦诏楚又怎么能拒绝,连声道好离去。
目送着秦诏楚离去,南桥揉着膝盖,长舒了一口气,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上许多,要真一辈子坐在轮椅上,那可就太糟心了。
“哎哟,南兄,这不是你那残废小妹吗?”
调侃的声音袭来,南桥掀起眼皮望去,不远处的扇形拱门处走来两名男子,一人皮肤黝黑身着黑衣,另一名,则是身着青衫。
是二哥南煜,领着的多半是洛阳的纨绔子弟。
青衫男子近前,手中一把折扇,俯身,扇子的前端挑起了南桥的下巴,“南兄,你还别说,这丫头生得还挺好,可惜……”
他话语留白,目光下至,看了眼南桥的腿,啧啧两声道,“可惜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