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井是都梁城的官家妓院,在小王城的西南,背尸汉们是这里的常客,因职业之故他们比别人更明白生和死是怎么回事,因之他们的人生信条就是活在当下不亏待自己,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人一旦变成了尸体万事皆休。背尸汉门只要腰包里有钱,是从不吝惜的,他们中间很少有人存钱。
武陵井皆因此处有一口水井而得名。此井水旺,天旱三年仍巨泉如喷,暴雨季节亦不见涨水,一年四季水质清澈鉴人。据称此井源远流长,为仙人所凿,有诗为证——
源头仙露白云连,浩荡春光有品题。
阮肇刘晨何处去,桃花流水出山溪。
此诗说的是武陵井与武陵源相通,春有天粉红花瓣从源中浮出。此桃花正是当年陶渊明误入仙境中的桃花。又有诗为证——
当日源路已迷失,武陵何事又名题。
料想洞口春常在,流水桃花过此溪。
说的是武陵井有此好水,自然引得墨客、骚人来此寻胜,有商贾突发奇想,认为文人、骚客多好女色,在此开设妓院必定生意兴隆。不想,自明初之后,“武陵井”渐成了妓院的代名词。
却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王辛卒、劳顺民和粉头调情取乐时间过得很快,二人从武陵井出来已经天黑。吃罢饭路过柳山路时,只闻得鼓乐齐鸣,鞭炮宣天,像是谁家死了人。
王辛卒向旁人打听,果然是萧轩亭死了。给萧轩亭入殓是背尸汉们千载难得一逢的肥缺,王辛卒当即后悔不该带劳顺民去武陵井,并道:“劳顺民,我说你是扫帚星你可能不服,今天若不是请你去快活,揽到这一宗生意,我可以半年不出门做事。”
劳顺民道:“这个萧轩亭也真是的,哪天不死,偏偏我们今天不守在棚里他就死了!”
“你总算承认了,以前跟我在一起,你都是托了我的福份,你那哭丧相,活该讨米无人给!”王辛卒又扯住一个路人问道,“伙计,听说萧轩亭死了,知道是谁为他入殓么?”
那路人道:“好像是朱子湘师傅吧。”
劳顺民一听,顿足后悔:“你还怨我,我看你才是扫帚星,不是你拉我去武陵井,朱子湘揽到生意我也有一份财喜!”
王辛卒冷笑:“你就别做梦了,如今他带了新徒弟,算你当时在场,他也不会要你。”
两个人一路相互埋怨,然后分头回了家。
次日吃罢饭,劳顺民来到城墙脚下,果见朱子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坐在草棚里。
朱子湘很快也发现了劳顺民,满脸堆笑说:“昨天你哪里去了?有件事我正要和你商量,我收了个新徒弟,是孤儿,怪可怜的。”
劳顺民没好气说:“王辛卒已经告诉我了,其实我老早想着要和你分手,见你没有搭档才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好了,以后你俩干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反正我们迟早会分手。”
朱子湘说:“顺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合伙干。”
劳顺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和王辛卒商量好了,以后我还是和他干。”说完他感到出了一口气,内心平静了不少,然后头也不回的钻入王辛卒的茅棚。
王辛卒一见劳顺民劈头问道:“你知道萧轩亭的妆尸衣一共是多少层吗?”
劳顺民摇头:“没有闲心去问,反正跟我没关系。”
王辛卒语气夸张地说:“一共是十三层!都是价值不菲的上等料子,尤其是一件貂毛内衣,是他大儿子从外省带回来的,当时的价格不低于二千大洋!这种东西可是个宝物,再寒冷的天气有它在身上,只穿一件很薄的外衣不会冷。”
劳顺民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萧家人也舍得陪葬?”
王辛卒说:“他家也不是没钱,再说了,这貂毛衣是萧轩亭在生时的心爱之物,他的儿子哪有舍不得的道理!另外,老东西有一个从不离手的玉镯子,是正宗的蓝田玉,价值不可估量。”王辛卒说得唾沫飞溅,眼神里流露出贪婪的绿光……
劳顺民听了后更为恼躁,说:“你不要说了好不好,一个大男人,没见过有你这么罗嗦的!”
王辛卒望着劳顺民,半晌,他的脸上露出坏笑,说:“你不舒服了是不?”
劳顺民生气道:“我烦着呢,你还幸灾乐祸!”
王辛卒扮着鬼脸,怪腔怪调:“别人吃饭你饿着,别人**你站着,别人发财你穷着—可怜啊,可怜!”
劳顺民终于被惹毛了,扑过去与王辛卒扭打。王辛卒早有防备,一下就把劳顺民按在地上,问道:“你现在服输吗?”
劳顺民咬着牙说:“我不服输!”
“好,我会教你服输!”
王辛卒突然目露凶光,腾出一只手直捣劳顺民下身……劳顺民当场惨叫:“我服输,我服输!”
王辛卒这才放了劳顺民,安静下来后又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王辛卒一脸认真状让劳顺民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什么事?别吓着我……”
王辛卒说:“非常重要的事,你答应了我才跟你讲,不答应我找别人去。”
劳顺民说:“难得认真一回,那我还是答应你吧。”
王辛卒再叮嘱一遍:“你答应了可不许后悔!”
劳顺民说:“不后悔就后悔,你这么精明的人,你能干的事我也干得。”
王辛卒于是与劳顺民耳语。劳顺民听后跳了起来:“这是犯规矩的事,会遭雷劈的我不干!”
王辛卒冷言道:“你已经答应我了,这事不干也得干,由不得你!”
劳顺民见王辛卒一脸凶相,央求道:“王哥哥,你放我一马好吗?你还是去找别人合作。
王辛卒:“找别人合作当然没问题,可是我的秘密被你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呢?”
劳顺民:“我保证不把秘密说出去!”
“你怎么保证?”
劳顺民:“用我的性命保证。”
王辛卒:“这还差不多,话可是你自己说哦,没人逼你。”
“是我自己说的,没有谁逼我。”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那是肯定的,嘿嘿。”劳顺民憨笑。
“现在有三条路由你选择,有软的、硬的还有喝的!”王辛卒突然把脸一沉。
劳顺民:“慢慢慢,我没听明白,什么叫软的、硬的?”
王辛卒:“软的是麻绳,硬的利刃,喝的是砒礵!”
劳顺民总算听明白:“你……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王辛卒:“你这种软骨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彻底闭嘴!”
“我……我不想死!”
王辛卒:“那就好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