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小厮又作了揖,转向我,
“二皇子问,怎么不见姑娘的画卷。”
我有些诧异,我确实没有画作外传的习惯,不过这些画卷都是不署名的,从中发现无我也是要废工夫的。只当是顺口提及,便也不放心上,回说等会送去。
小厮得到了满意的消息,转头又赴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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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时见宴边有几株桃花,喝了几杯绿酒到底有些闷,就出来走了走。孙府的侍卫已经将这块的危险清除了,像我这样闲逛的也并不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确然是燃烧在枝头的春。
我想着回去好同姜珍酿几坛桃花酒,或许入秋了可以尝。等我转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站在不远处不晓得看了多久。
那人站在一簇桃枝旁,其色不逊桃花,青莲为姿。金冠白衣,好像是久住桃林的桃花仙,静静地看着误闯的我。
一片桃花旋转落下,正巧落在他肩头,却少不得让人艳羡那桃花。
二皇子周衍。
我本该行礼,却难得地怔神。
周衍笑,漫天的桃花落在他眼底。
“姜琇,好久不见。”
确实呢,是好久不见了。
周衍从前是我父亲的学生,天资聪颖,父亲向来严苛,对他却忍不住赞叹连连。他母妃又是当朝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故而他也极受圣上的宠爱,势头比皇后出的太子还要盛,但那是他十五岁的时候的事了。在周衍十五岁的时候,燕云十六州终于全部被北齐占去,朝里急急求和,圣上御笔一点,诸多城池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一个周衍作为圣上最疼爱的儿子,被送给了北齐。
这次谢宴戈参与的大战就是和北齐打的。当时我父亲还私下里叹了口气,说两国交战,这在北齐当质子的二皇子可怎么办。但他却平安回来了,只是九死一生的听说颇惨,浑身血的在雪中爬到卢奇将军马边,差点给当作奸细当场刺死。谁晓得这北齐一层层的城关、暗流涌动的黑水河、漫天的风雪和纠缠不休的追兵,他是怎么渡过来的,大约只有他浑身的伤痕知晓了。
眼下看着他仪容堂堂,温润如玉的模样,倒也悄悄替他放了心。
我微笑着回他,
”好久不见。“
他喊的是姜琇,我自然待他如从前朋友一般。从前他常在我府前庭读书,落花就那么散落,我捧着琴从廊前走过。他也喊我,姜琇。以至于他后来去了北齐,我每次路过前庭,看着满地的落花,都想这里缺了个读书的白衣公子。
周衍清澈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一会,桃花映着竟泛起水痕,极轻地瞥开眼去,许是我看岔了,我竟然疑心他要落泪。
我忽觉他大约有许多话想要说。
但他最后出口,含了浅浅的笑意,
”三月洗沐过了吗?“
我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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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溪浮柳,日光柔昭。
周衍折了枝柳,绿芽细细地啄了一枝,几片柳叶细长。他沾了溪里的水,轻轻在我额前点了三下。
溪水点额有些凉,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冷淡的梅香,却意外的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