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五年后，南家别苑。

天色昏暗，大雨倾盆。

一个身材干瘦的女人，跪在南家高门之外。

从日晒三竿，跪到了夜幕将至。

可南家的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南浅无数次想放弃，想离开，想当自己从来没来过。

可回过头，看见身后凉亭里，那孩子充满渴望的眼神，她终究是挪不开步子，下定决心。

跪下，重新磕头。

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乞丐，看她可怜，南家也应该施舍一点儿。

“求求你们，借我点钱，孩子病了，我要给她治病......”

“求求你们......”

头磕破了，暗红的鲜血涌流出来，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雨越下越大，身后亭子里的小女孩突然冲了出去。

“妈妈，妈妈，我们走吧！念儿不治病了！念儿不怕死！念儿不要妈妈在这儿跪着！我们回家！”

这孩子跟着她从乡下小镇到京海，一路上，从未开口叫过她一声妈妈。

可现在这声妈妈，却是叫得人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念儿乖，念儿不会死，妈妈不会让念儿死的......”

南浅生怕孩子感冒，赶紧从包里拿出破旧的厚外套给孩子盖上头。

此时，身前的大铁门终于打开。

黑色大伞下露出来的，是一张熟悉却又冰冷无情的脸。

“滚，别在这哭丧了，还嫌南家被你害的不够惨吗？”

南景极其厌恶的瞪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红色钞票狠狠甩在南浅脸上。

钞票锋利的边角，从南浅的脸庞划过，血珠子顿时钻了出来，不过很快又雨水冲刷。

“哥......”

“别叫我哥！我们南家不认识你！”

南景愤慨鄙夷的瞪着南浅，眼里冒着火光，像是恨不能将她活活烧死。

垃圾！

对呀，她早就不是什么南家大小姐了。

她是刑满释放的劳改犯——7528......

南浅低头，呼吸骤然变得无力。

曾经想过无数次的辩解，此刻也只剩下了沉默。

大概，南家在乎的也从来不是南浅，而是“南大小姐”的价值......

看着被大衣裹着的念儿，南浅微微苦笑，伸手把她抱到一边，自己则耗费所有力气，弯下干瘦的身子。

在雨中，用那双骨瘦如柴的手，缓缓捡起地上湿透的钞票。

才几百块而已......

她却像宝贝一样攥在手里，连掉到臭水沟的钱也不放过。

臭水沟很脏，很臭，最近雨水多，里面还堆了很多垃圾。

曾经那个重度洁癖的南大小姐，居然跳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把钱捡起。

不知为何，南景心头的火，莫名其妙的又窜了上来。

“南浅，你的尊严呢？我在侮辱你，你看不出来吗？”

他咆哮愤怒，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可是南浅呀。

当初在南家，明明他才是南家长子，可爷爷就是宠她，事事都让她压他半头。

那时候的南浅，多骄傲呀。

自信，嚣张，飞扬跋扈。

可她现在竟然为了几百块钱，跳进臭水沟里？

南景心潮澎湃，仿佛那些年里，被她压了一头的自己，也被侮辱了。

“谢谢您的慈悲，我会记着您的恩情。”

南浅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双脚满是污垢。

她站在南景身前，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像是从未遇见过的陌生人一样，客气，疏离，感恩戴德。

南景这才看清楚南浅的脸。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忽然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想吼，想骂。

最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