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的午夜,除了雨声还是雨声。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只有树木在风雨中飘飘摇摇。
突然,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狂奔而来,她的衣服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上面沾满了泥泞。
在她白皙的脸上也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只是向前跑着,飞快地跑着。而雨水沉沉地加重着她的步伐,每一步都犹如有千斤之重。
随着她的步伐,地上都会留下一小滩血迹,但是随着瓢泼的大雨,这些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淡了。
女子只是往前跑着,而身后,一个诡异的声音如影随形。
“正冬,快跑啊!你怎么跑的那么慢,我就要追上你了,难道你是想赶紧投胎?”
“不要!不要!”女子惊叫着继续奔跑,眼睛惊恐地睁着,在这偌大的宁远城里,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而这一颗颗的雨滴回汇成了铺天盖地的牢笼,将她囚困在了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宛若来自地狱,他鬼魅般的身影伴随着风声而来。他在享受,享受着玩弄猎物的快感。
看着这样美丽的姑娘在自己的追杀下惊慌失措,仓皇逃窜,他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跑快点儿啊!你跑的这么慢,怎么逃的出去呢?”男人鬼魅的声音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围绕着正冬。她竭力奔跑,却还是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正冬不知道跑了多久,血一直在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渐渐地开始变得模糊,腿也慢慢地失去了力气,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下来。
最终,在这漫天的大雨中,她跌在了地上。积水涌进了她的鼻子和口腔,原本就精疲力尽地她瞬间又感受到了窒息的恐惧。
男人落了下来,拽着她的衣领将她给拎了起来。
“你也太没用了,你是怎么逃到宁远城的?”男人肆意地嘲笑,而正冬的眼睛已经被雨水浇得睁不开了,而且还很疼。
她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道:“我也没想到,逃出来之后,竟然要死在同门的手里。”
“既然你跑不动了,倒是无趣的紧,我便送你一程吧。”男人说着便将手擒在了正冬的脖子上。
纵然正冬想要挣扎,可是她已经筋疲力尽,手上没有半分力气,就如同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的脸慢慢涨得通红,在这巨大的雨声中,她的哀鸣与挣扎也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而这样的雨夜,无疑是掩盖罪行最好的时机。
暴雨的第二天依然是阴雨绵绵,只是雨势收小了许多。
百姓们打开院子的门,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个南国的经商重镇看起来依然是如此的祥和,谁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就连正冬死去的那条街,也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江南春日里的梅雨纷纷,连绵十数日都是有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会嫌弃这样连绵的雨天会晒不干衣服,才不会觉得有多美。
可是,暮岁才刚到这个小城几日,自然是处处新奇,觉得一街一景都别具一番风味。
归来客栈如往常一样开了门,没有多久便有客人们进来吃饭。暮岁熟练地帮忙点菜上菜,还替客人们斟了酒。
客栈的客人大多都是些熟客,每日吃饭的时候都会说些家常里短,譬如谁谁家的狗生了小狗,谁谁家的渔网莫名其妙就丢了。
任何琐碎的事情在宁远城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今日,他们聊的却是一件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码头那边捞上来一具女尸,好像是被人给害死的!”
暮岁虽然是在另一桌上菜,但是听到这话立即竖起了耳朵。旁边一圈的人也都被这个消息给吸引了过去。
“真的假的?我们宁远城可是太平了几十年了,从没出过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是***啊?你可别胡说,当心当差的把你给抓起来!”
“怎么是胡说,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那脸都被泡的看不清样子了。”那客人说着将嘴里正吃着的白肉给吐了出来,“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了,说起来我还吃不下东西呢!”
旁人的兴趣才被吊了起来,哪里容得他说不说便不说的。
“别啊,你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咱们就是街坊随便聊聊,官差能把咱怎么样啊!”
这男人也是享受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又有人极有眼力见儿地铺了一层台阶,他便索性放下了筷子,和大伙儿细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事儿就发生在今天早上。码头那儿本就有渔民出海,商人出航,来往的人是络绎不绝。
有一个船夫正准备出海,却发现这桨是怎么也划不动,走过去一瞧,就看到黑色的水藻将那桨给缠住了。
他便伸手将水藻剥开,这一摸到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藻,而是女人的头发。
那渔夫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事情,当即被吓得尿了裤子。还是相熟的渔夫给帮忙报了案。
那女尸大半个尸体被压在了船底,是以只有头发漂了起来。当时的情景,可别提多诡异了!
“如今人已经被县衙给领走了。你们回去也都互相问问,可有没有家人失踪。辩明不了身份,这凶手只怕也是难找!”
“这么晦气的事情,如何去问!”大伙儿连忙“呸”了几声,而后又各自谈论起来。
阿肆心里却一直魂不守舍。难不成这么快就有人找到叛徒了?
“岁岁,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丽娘明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暮岁回过头,丽娘已经走到了眼前,“别听他们嚼舌根子。这外头发生什么跟咱们都没关系,好好干活就是了。”
暮岁是做贼心虚,点了点头便钻进了后院。
丽娘一来,这些男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少不得在言语上占些便宜。而男人们大多喜新厌旧,又说起了暮岁。
“丽娘,你眼光是高。咱们这些人你是一个也瞧不上。我们倒是觉得你新收的小姑娘很是不错,可以兴趣将她卖给我们?”
“呸!呸!呸!”纵使是来她客栈里吃饭的食客,丽娘也不给面子,“您当我这儿是什么了?人家小姑娘在我这儿就是个跑堂,可没签什么卖身契。要是真要姑娘,就去隔几条的那家青楼去!别在老娘这儿发疯!”
说话间,客栈里的另一个小二走了出来。
“你惹一个傻子做什么?他哪儿知道不能***啊?”
是以,除了那个以身试法的人之外,便没有人再敢动手动脚了。
现在这二郎一站出来,那些客人们就全都老实了。说话的那个还打着哈哈,说道:“二郎兄弟,我们这是在开玩笑,开玩笑你知道吗?这么多客人等着你上菜么,快去吧。”
二郎回头看向了丽娘,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走远了些。
雨下得更大了,从刚刚的烟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原本那点美好的景致也全都没有了。
现在暮岁心里想的都是走路的时候要小心些,不能让手里端着的菜被雨水给淋到。
“暮岁,你过来。”丽娘叫了暮岁一声。
暮岁走了过去,二郎将她手里的菜给拿走了。
而后,丽娘递了一个食盒和一把油纸伞给她,说道:“县衙那边让咱们送饭菜过去。饭钱不必问他们要,等月底的时候我自己找他们。雨天路滑,小心着些。”
暮岁听说是要去县衙,心里头就沉了一下,连接食盒和伞的动作都慢了一分。
丽娘以为是她不愿意去,便说道:“还是快去吧,留在店里,小心那些臭男人吃你豆腐!”
暮岁点了点头,撑了伞,提着食盒往外头去了。
丽娘看着暮岁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这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倒是大的很啊。”
丽娘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这话还是飘进了暮岁的耳朵里。她的手抖了一下,而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雨下得又大又急,地上溅起来的雨花或多或少地弄湿了裙摆。暮岁换了一只手提,走了好久才到了县衙。
县衙里的捕快早就饿的两眼发昏了。可是今日下了那么大的雨,他们又瞧见是个姑娘辛辛苦苦地将食盒给他们提过来,牢骚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还上去帮忙将食盒给拎了进来。
“姑娘快坐下来休息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还有捕快给暮岁倒了白水,让她喝点儿。
暮岁的确是走的累了,也想打听打听那女尸的事情,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县衙店的菜色很清淡,不过是些馒头和榨菜之类的东西,但也能叫他们吃的津津有味。
暮岁还在寻思着要怎么开口才能把话题往那女尸的身上引,却听见一个捕快说道:“姑娘,回去之后你和你们老板娘说一嘴。这城里刚死了人,你一个小姑娘出门送菜多不安全啊。还是让以前那个傻大个儿送就是了。”
暮岁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走的也都是官道,路上人多......不过,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听街坊邻居们都说咱们宁远城可太平了!”
“就是一个姑娘,应当和你差不多大。不过应该是个外乡人,身上还纹了刺青呢!我们宁远城里哪儿有姑娘会纹那玩意儿啊!”
刺青......
纹刺青的大多是江湖人,或者是被朝廷惩罚了的犯人。
暮岁猜想着这死的应该是她的师姐或是师妹,但是还没等她追问这个刺青刺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另一个捕快开口问道:“岁岁姑娘,我记得你也是外乡人,怎么突然就来了宁远城了?”
“我是来投亲的......只是亲人都搬家了......”这个说辞她想好了很久,只要有人问起便都是这么说的。一般旁人也就叹息几句,再安慰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这里是县衙,那捕快连忙又说道:“搬走了你找我们啊!这镇子上只要有人搬走,我们县衙都会有记录的。”
暮岁当即红了眼睛。一旁别的捕快可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做什么吓唬小姑娘?尸体脖子上的手指印分明是个男人,你怀疑她做什么?”
“我这怎么能是怀疑,我这是好心。你难道不想让岁岁姑娘找到她的家人吗?”
“你刚刚这是关心吗?明明是在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