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便正赶上长乐公主宴会。
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大清早遣了贴身的嬷嬷来,仔细叮咛嘱咐梁月白要好好悉心装扮,甚至连老夫人压箱底的玉镯子都拿出来给她了,这里面的深意,不言而喻。
梁月白也是铁了心想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大放异彩的,不为了自己,也为了祖母日日夜夜来的教诲,想那梁暮烟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空占着正室嫡出大小姐的名头,内地里指不定还是什么绣花枕头。
她不是个不开窍的,攥着手里这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心里面大致明白了几分。
想是太子殿下今日肯定会来。
到了穿衣梳妆的时候,兰姑替她梳着发,还在细细叮嘱:“小姐,老夫人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啊。”
梁月白眼角满是压不住的笑意:“我自是晓得祖母对我寄予厚望,这份待遇在府里也是头一份了。”
兰姑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小姐可要记着,您那是注定要当凤凰的!出生地位又如何,老太太看重方是最重要的!”
梁月白抿了抿唇,眼神划过一丝自得。
说话间,兰姑已然熟练地帮她梳好了发髻,正是如今京城贵女们最时兴的如意髻,意头好,样式又漂亮,很得一众小姐们喜爱。
这头上还斜插着一只碧玉玲珑簪,缀下些许星星点点的流珠,偏偏梁月白还觉得不够明艳,要求兰姑再簪几支步摇上去。
“小姐,簪太多反倒失了主次,更显得累赘,要不老奴替您再簪朵栀子花吧。”
兰姑也不知道从哪里变来的一朵淡粉栀子花,簪在另外空余的一侧,仔细打量起来,发现竟不落艳俗。
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梁月白脸上惊喜按不住,声音也带了些雀跃:“兰姑,你是哪里学来的样式?竟这般的好看。”
若是能这般打扮精致去参加宴会,当真是能叫人眼前一亮。
兰姑眼角带着笑,在一旁夸赞道:“小姐是平日里少装扮了,要不然还能让隔壁的野丫头抢去了风头?”
梁月白喜不自胜地照了镜子半晌,又思及自己原本应当身着沈绣娘所制的华服,若不是被梁暮烟抢了风头,她原不用这般费尽心思,只能在妆面头饰上讨个彩头。
思及此处,她面色不由沉了下来,恰好侍女们恭顺地捧着衣服过来,请梁月白挑选,她只得收了面上的不忿,在兰姑的服侍下起身,打眼一看,瞧的是珠光宝气,件件金贵,却没有一件入眼,那满心的欢喜都落了空,摆摆手却是不肯挑选了。
这是小姐脾气上来了,兰姑瞧着梁月白冷着脸,盯着眼前的首饰眼见便要发作,忙上前挑了两件式样精致的留下,便把其他的侍女打发了,自己留下来慢慢劝梁月白。
梁月白瞧见兰姑留了首饰,心里不忿,只觉自己被梁暮烟这么一个乡下野丫头,又是夺了沈绣娘的衣服,日后又要在宴会上丢了份,当真是委屈的很。
“兰姑这些首饰都是何等的庸脂俗粉?难不成要我簪着这些,去公主宴会丢脸么?”
兰姑眼见梁月白便要落下泪来,忙安慰道:“怎会如此?小姐您也不看看,自小侯府娇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言行也是端庄自持,如何能是那乡下丫头比得了的?”
她一边帮着梁月白化妆一边道:“正好老奴前几日在外,新学了一样妆点的手艺,保证能叫您惊艳全场!”
梁月白向来最是听兰姑的话,当即眼睛一亮,由着兰姑折腾。
这侯府上上下下都为了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大张旗鼓,连着那梁清婉都被自己的母亲从榻上拉起来梳妆。
她眼儿都睁不开,只能任由这些嬷嬷侍女在自己身上摆弄,活似个提线娃娃。梁柳氏不气反笑,嗔骂她是个木头脑袋。
她推着梁清婉的额头,笑骂道:“瞧你这模样,哪里能寻到个好人家,怕是能有人上门提亲,她就该去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面前叩谢大恩了。”
“阿娘,你别着急,说不定真的有呢?那你可要把贡品给菩萨给准备好。”梁清婉嘻嘻哈哈笑着,全然不把自己的姻缘放在心上。
她心里还惦记着梁暮烟呢。
却见梁暮烟这边却没有多少的准备,她早早梳洗好,便坐在美人榻上,等着下人来传唤,手里还捧着一本书,仔仔细细翻阅着,时不时有细微的翻书声。
她知道,今天的宴会梁月白肯定会使尽浑身的解数,正好,她也好瞧瞧这各路人马的反应。
也并不是只有她梁月白一人,想登上那尊贵无比的位置。
今年长乐公主宴会,更赶上太子回京,因而公主有心热闹,便请了各府家眷,连老夫人都一并请了,弄得镇威侯府门前,马车热热闹闹的挤满了长街。
梁暮烟在路上掀了车帘往后头看去,瞧见那外面热闹的街市,多少生了几分艳羡。
这自由自在的,可比侯府里的勾心斗角胜了千万倍。
夏竹眼疾手快把车帘给放了下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瞧着那不动声色的小姐,焦急地说:“今儿个风大,小姐,您小心身体,可别着凉了。”
梁暮烟随意点点头,接着闭目养神去了。
很快,她们这一行人就到了长公主的府邸。
老夫人先行下车,站在前头等着梁月白下车,其余的孙女,却都敷衍了事。梁清婉她们也不站在前头讨人嫌,乖乖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等着。
梁月白下车慢了些,似是故意的一般,正好让所有人都瞧见自己今日的盛装。
甫一出马车,老夫人的眼睛就亮了。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好孙女。
她身上虽不是穿着沈绣娘亲手做的衣服,可那布料,也是上好的云锦。加上时兴的花钿妆和如意髻,生生压了全场的风头。
老夫人很是满意:“好孩子,我们进去吧。”
梁月白忙低头应声道:“是,祖母。”
梁清婉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到后头和梁暮烟搭话,话里头倒有些生气:“明明暮烟姐姐方是正房嫡出,祖母未免也太偏心月白姐姐了一些吧!”
梁暮烟自那日绣娘送衣服,便约莫猜出了几分老夫人的意思,想来那日种种,左不过为今日罢了。
她心中冷笑,她倒是要瞧瞧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面上仍是笑意盈盈,点了点清婉的额头道:“你这个小丫头,不着急自己,反倒是替我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