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疼——好疼——”
嫣儿惨叫着跪在地上,药汁冒着热气,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双手颤抖,想去抚摸剧痛的脸,但是一碰,皮就掉了。
锥心之痛莫过于此,嫣儿眼前一片黑一片红,什么也看不清。
唯有付清婉端坐的窈窕身姿,像娴静的淑女,又像是冲出地狱的复仇者。
“姑娘……”外面的丫鬟听到惨叫,推门而入,见状吓住:“嫣儿姐姐怎么了?”
付清婉遗憾地说道:“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碗,嫣儿脸上溅了几滴,快请大夫来,给嫣儿瞧瞧。”
丫鬟们连忙去扶嫣儿,出了这样的事故,只能说是嫣儿自己倒霉。
嫣儿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请医延药,三日之后,她再出现,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漂亮的嫣儿了。
夏姨娘染着蔻丹的长指甲,轻轻挑开嫣儿的面纱。
只见嫣儿最宝贝爱护的脸,已经被烫的红肿薄皮,如若软蜡,还起了好些晶莹剔透的燎泡,连在一起,黄液流动,凹凸不平,恶心又恐怖。
“烫的真厉害。”夏姨娘只看了一眼,便掩住口鼻,放下面纱:“怎么回事?”
“求姨娘给奴婢做主!付清婉将滚烫的药汁泼在奴婢脸上,故意害奴婢毁容。奴婢的脸毁了,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呜呜呜……”
嫣儿径直跪下,哭得梨花带雨,不,现在她再怎么哭,只有更丑,没有最丑。
夏姨娘被她丑的辣眼睛,挥挥手,让她到旁侧坐下,省的在眼前晃:“我正要问你,是不是我们做的事,被她发觉了?”
嫣儿兀自擦泪:“应该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付清婉如今看起来,跟往常太不一样了。”
“奴婢确定。中炭毒前一日,奴婢还试探过她,她什么也没发觉。只是自从她醒来,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那么蠢了,奴婢也不知为什么……”
夏姨娘又问了几句,见嫣儿着实说不出所以然来,大为光火。
嫣儿是她安插在付清婉身边的棋子,十年苦心经营,如今毁于一旦。
付清婉毁了嫣儿的容貌,便断绝了嫣儿近身伺候的机会,也警醒着夏姨娘,她绝非善茬。
毕竟,从前的付清婉,虽然骄纵任性,可却心地善良,要不然,也不会被夏姨娘哄骗,还亲如母女。
“好了,你先回去……”
夏姨娘还没说完,嫣儿就打断了她的话,像受惊的乌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姨娘,你不是要放弃嫣儿吧?”
夏姨娘确实是要放弃她,不过,不是现在。
她温柔地摸了摸嫣儿的头发。
“傻孩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把姨娘当什么人了?你劳苦功高,我不会亏待你的,先慢慢养伤,我会请最好的大夫帮你修容,将来还会给你找个好人家,送丰厚的嫁妆,日子总要慢慢筹谋着过,现在不适合轻举妄动。”
有了夏姨娘的安慰和许诺,惊慌的嫣儿稍微有些安心了,便回到婉宜院。
付清婉是主子,毁了丫鬟的容,乃是病中手抖,并非有意,事后又好好请医延药,更挑不出错来。
嫣儿看着镜中丑陋的容颜,恨得心在滴血。
她随手拿出纸和布帛,针线缝制出一个小人,拿笔蘸舌尖,写上付清婉的名字。
烛光扑朔,几根亮晶晶的针,便这样扎在小人身上。
“扎死你,扎死你,早点死,早点解脱!”嫣儿口中喃喃低语。
“砰!”房门一下子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嫣儿吓得抬头一看,只见青萝带着好几个丫鬟,扑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嫣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收着桌子上的东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从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青萝,穿着一等丫鬟的青鱼袄,脸色倔冷,拿起桌子上的小人,只看了一眼,沉声道:“带走!”
嫣儿被扭送到付清婉面前。
*
精致的闺房,万宝阁放着各色珍奇宝物,雕梁画栋,地龙烧得暖暖的,热意扑人,窗棱上凝着水汽,顺着木痕流下。
付清婉穿着鹅黄掐牙金丝袄袍,系着双鱼玉佩,披着大红羽缎,卸去钗环,青丝如瀑,在灯下显出柔顺的光泽。
她端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热气熏得她唇红齿白,眼底荡开水漾涟漪。
脚边放着炭鼎,里面烧着昂贵的银丝炭,暗红火星隐隐闪现,热气喷薄,
自打重生后,她就害怕冷,必得将自己弄得全身暖洋洋的,方能说话。
“跪下!”
青萝让其他人守在门外,将嫣儿带了进去,摁着她跪下。
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榻上的小雕花木漆桌,声音平静却饱含怒气:“姑娘,果然如您所料,嫣儿怀恨在心,扎小人咒您!”
付清婉只淡淡看了一眼,又见嫣儿吓得面无人色,跪都跪不住,缓缓道:“谁让你咒我的?”
嫣儿只觉得心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她磕着头,哭泣着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嫣儿服侍十年,饶恕嫣儿吧……”
“嫣儿,你我十年主仆情谊,应该是很久很长了,我对你不错,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我没有……”嫣儿拼命摇头。
“暖阁的窗,是你关的,小人,也是你扎的。十年内,你敛财一千三百两,私藏璨银璎珞、黄金琉璃项圈,打碎八宝碗嫁祸青萝,还逼得婉宜院三等小丫鬟若儿跳井身亡,查出来,家法,国法,你一个弱女子,根本扛不住。如今你被我毁容,失去宠信,没了利用价值,你觉得,你身后的人还会保你吗?”
嫣儿听了这番话,震惊至极,她的心跳的极快,微微张开口,看着付清婉。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青萝,也甚是惊讶,有很多事,连青萝也不知道。
但是看到嫣儿面如死灰的瞬间,青萝就信了。
“你先别急着否认。我给你一个机会。”付清婉的手指拨弄着小人,道:“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嫣儿还处于巨大的惊慌中,垂死挣扎:“我、我自然是姑娘的人,死也是姑娘的鬼!”
付清婉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那我可真是无福消受。”
“姑娘,你要杀了我吗?”
见付清婉不说话,嫣儿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乞求着:“姑娘,我们主仆十年,求您我一马。我发誓,今晚就离开将军府,再也不回来碍您的眼!”
付清婉不由得抚掌叹道:“嫣儿,你可真贪心。”
该不该应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