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的瞬间,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脸上。
零下二十度的气温,瞬间穿透了我单薄的劳保服。
“下车!”
爸爸吼了一声。
我哆哆嗦嗦地挪下车,腿因为长时间蜷曲早已失去了知觉,刚一落地就跪倒在雪地里。
陈聪趴在窗户上,冲我做鬼脸:“略略略,滚吧丑八怪!终于宽敞了!”
妈妈从副驾驶扔下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块面包。
那是昨天在加油站买的,陈聪咬了一口嫌难吃,随手扔在座位底下的。

“陈默,你弟弟正在气头上,你就在这服务区大厅里待着,反省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妈妈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把我扔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是对我的恩赐。
“我们去前面的县城给聪聪买点吃的,顺便给车加个油。你别乱跑,等聪聪气消了,我们回来接你。”
我抬起头,想要拉住车门。
这里不是正规的大服务区,只是一个临时的停车区,连个像样的暖气大厅都没有,只有一个露天的厕所和几台自动贩卖机。
我比划着手语:别丢下我,会冻死的。
“装什么可怜?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冻死?”爸爸不耐烦地一脚油门,“就是惯的你!”
车轮卷起夹杂着冰渣的雪泥,劈头盖脸地甩了我一身。
红色的尾灯在风雪中迅速远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周围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春运,因为暴雪封路,这个偏僻的临时停车区也几乎没有车辆停留。
我捡起地上的面包袋。
我看了一眼保质期,已经过期三天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其实我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金锁。
我本来想,等到了家,吃年夜饭的时候,亲手给弟弟戴上,告诉爸妈,我也能挣钱了,我也想做他们的好女儿。
但现在,不需要了。
我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个花了我三个月工资的金锁,连同那袋代表着“母爱”的面包,一起扔了进去。
寒冷开始侵蚀我的意识。
我躲到了贩卖机背风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手上的冻疮裂开了,血水渗出来,又迅速结成了冰痂。
好冷啊。
比在乡下过冬还要冷。
那时候虽然冷,但奶奶会给我烤红薯。
现在奶奶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给我烤红薯了。
距离我被扔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天彻底黑了。
大雪封山,服务区的电力系统似乎出了故障,路灯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上偶尔闪过的车灯。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从剧烈的寒冷变成了诡异的温暖。
我知道,这是失温的征兆。
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几十公里外的县城豪华酒店里。
陈家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温暖的包厢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妈妈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九宫格的豪华海鲜火锅,中间是陈聪拿着大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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