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死的那一天,只有我跟养妹在场。
她从窗户上掉了下去,指甲缝里镶嵌着我的皮肉。
而养妹则垫在祖母身下,腰椎断裂,至今未好。
于是我残忍杀害祖母,
而养妹奋不顾身拯救祖母的传闻就此扩散了出去。
曾经对我疼爱有加的爸爸怒骂我孽障。
妈妈恨不得掐死我。
姐姐更是断绝了跟我的关系。
远走他乡。
而养妹则代替了我的位置。

享受了一切荣光。
我每天都活在赎罪里。
不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
直到我被抓进实验室,被抽取骨髓时。
多年未归的姐姐赶了回来。
也带回了真相后,所有人都后悔了。
1.
刚回家的我看见养妹白珊珊捂着脖子的样子。
心里咯噔一声。
下一秒,她睁开委屈得发红的双眼。
指责我。
“姐姐,你为什么要拿菠萝派给我吃?你知道我过敏的啊。”
我愣了愣,下意识想反驳。
可爸爸的巴掌来得更为急迫。
他瞪着我,脸上是我已经熟悉的厌恶。
“你为什么总把家里弄得不得安生?”
他摁着我的头,逼我下跪认错。
我不知道白珊珊吃了什么,但我知道,不论我怎么解释,爸爸都不会信的。
看着一脸紧张搂着白珊珊的妈妈。
我鼻头一酸,低下了头。
一年前。
祖母去世。
在场的只有我跟养妹两个人。
所有人都通过现场的状况判定。
是我蓄意杀害祖母,白珊珊奋不顾身为祖母垫背,半身不遂。
我想解释,可压根没有人听。
我至今仍记得向来疼我的爸爸指着我鼻子辱骂的模样。
“白念慈!那是你祖母!那是你妈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你怎么这么恶毒!”
“你是想要了我跟你妈的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怎么死的不是你!”
我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姐姐更是红着眼眶离开了家里。
三年来没有传回一条信息。
妈妈整天以泪洗面,跟我见面如同仇人。
从那时候开始,宠爱我的家人全都变了一个样貌。
“我没有给她,爸爸……”
我一遍遍重复着,他皱起眉,将花瓶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小腿。
他冷冷看着我。
“还好珊珊不严重,我今晚不想看见你,滚出去买药去。”
我抿了抿嘴,应声。
我知道,就算我不去,爸妈也会找人把我扔出去的。
并且今晚都不会允许我回来。
我站起来,麻木的双腿让我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可我没想到。
一出门。
我就被一个男人拽着拖进了巷子口。
他一言不发。
无论我怎么问,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拼命挣扎,只换来了一拳又一拳。
我手指紧紧抓住墙角,望向另一条街口的摄像头。
拼尽全力。
我将自己暴露在了监控视角下。
事情结束后,我躺在地上,看着他打电话给了爸妈。
“一千万,否则你女儿的小视频会遍布得全世界都是。”
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爸妈是怎么回应的。
只知道拖着疼痛的身子回家时。
迎接我的耳光是真的很痛。
妈妈红着眼睛,眼底满是愤怒。
“我从小就告诉你要自尊自爱,你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你男朋友拿你的私密视频要钱,我们一分也不会给,你自己看着办!”
爸爸冷笑道。
“孽障学再多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丑陋,不知检点就好好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想起曾经一家人出门逛街。
哪怕只是有人看我的眼神不对,爸爸都会冲上去警告。
妈妈会担心地握着我的手。
怕我心情不好,带我出门逛街。
想到曾经的种种,我跪了下去,额头猛地磕在地上。
“我没有!是他强迫的我,爸,妈,你们去查一查监控好不好?我没有这么干……”
我以为我跪下恳求能够换来父母的一丁点信任。
可我没想到,他们推着白珊珊路过我身边。
一脚踹开了我。
我不死心地抱住了爸爸的腿,声声泣血。
“爸,妈!”
我又被一脚踹开,额头狠狠撞在了桌角。
“不准叫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2.
我被关进了祠堂。
这些年每晚为祖母抄写佛经已经是常态。
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
我死了也不能赎罪。
望着左手写出来的字迹,我忽然崩溃地扔开了笔,捂住了脸。
我不是没有为自己辩解过。
可没有人相信我。
甚至当我说出真相是,爸爸更是找人打断了我的右手。
逼我用左手抄写。
“你再污蔑珊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一次我辩解。
被打断了手。
第二次我辩解。
被摁到泔水桶里去吃污秽物。
第三次我辩解。
差点被妈妈掐死。
慢慢的,我变得脆弱敏感,也变得麻木了起来。
一周一次的宴会又开始了。
我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地面砖。
爸妈用频繁的宴会来告诉所有人。
我,从推祖母下楼的那一刻起,就是白家的仇人。
也是可以任人欺辱的贱人。
男人们围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不停的对我动手动脚,我满脸羞愤,被迫应付着所有人的上下其手。
“谁不知道大小姐已经被抛弃了,哎你求求我,我包了你,带你享福好不好?”
“不愧是千金小姐啊,这视频看起来就是带感!”
“像她这种恶毒的人你们也下得了嘴?”
眼看他们越说越过分。
已经有人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摁在了地上。
“反正白家也不要她了,我们就在这里动手又能怎么样?”
没有人阻拦,反而都一脸兴奋地架起了手机。
眼见衣服要被撕碎。
爸爸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
“都给我住手!”
我身上的男人一抖,抓着我的其他人也纷纷退开。
我捂着胸口,满脸泪痕。
爸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又被恨铁不成钢替代。
“你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在宴会上明目张胆的诱惑男人,你是要把我的面子踩在地上碾!”
旁边的男人们仿佛找到了借口,七嘴八舌道。
“对,她说在这里呆够了,要我们带她离开才诱惑我们的!”
听到这话。
爸爸眼神更加狠厉。
“离开?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白家,你欠我们的你得好好还!”
我情绪已经崩溃,再也忍不住。
“爸,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肯信我!你去查监控,你去查啊!”
爸爸看着我。
想起来了。
当年我也是这么跪在地上求他去看监控。
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念想找人去查。
却听见守在监控室的保安说。
监控坏了。
自从白家大小姐来过以后,监控就坏了,还没修好。
3.
爸爸怒不可遏。
“把她给我带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管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我挣扎着被人带了下去,直接丢进了祠堂。
门紧紧地被扣上,我扑过去,指甲挠出了血痕。
“放我出去!”
不知喊了多久,喊到我嗓子都已经干裂,门终于被从外打开了一条缝。
爸妈抱着哭到几乎昏厥的白珊珊。
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珊珊说她把东西借给你,结果你弄丢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
下一秒。
我被拽着手腕推到了外面。
远处狂风呼啸,阴云密布,豆大的雨滴砸在我的脸上,我这才想起来。
今天是台风来袭的日子。
我猛地回头,爸爸已经关上了大门,将我与温暖隔绝开来。
“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改正,东西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一天没吃饭的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结果没走两步。
直接被风吹来的杂物砸倒在地。
额头撞上了尖锐的台阶,一时之间被耳鸣侵占。
昏过去的最后一秒。
我看见了面色担忧的妈妈推开大门。
朝我冲了过来。
妈妈……
我动了动嘴唇,彻底昏了过去。
“就算她再怎么过分,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妈妈抽抽噎噎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
守在床边的爸妈显而易见松了一口气。
“你不准死。”
爸爸死死盯着我。
“我没让你给你祖母一命偿一命已经是恩赐,你怎么敢去死?”
心口堵塞得厉害。
我攥紧了被单,哪怕是这么多次被欺辱,可面对爸妈的冷漠时依旧心痛得无以复加。
出院回家以后。
他们罕见地允许我上桌吃饭。
我抿了抿嘴,往那边走去,却在路过白珊珊时被她的轮椅一绊。
径直摔在了地上。
我拽下了桌布,滚烫的菜品全部浇在了我的身上。
疼到极致,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一点了。
白珊珊吓了一跳,连忙要把我扶起来。
她贴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看到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猛地抬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晚餐被毁。
爸爸气得不轻,转身拉着妈妈上楼。
“珊珊,你也回去,让她自己把这里收拾干净!不收拾干净今晚也别睡了!”
看着爸妈回房的身影。
白珊珊笑了。
“姐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
说完。
她在我错愕的目光下站了起来。
“你……你都是装的。”
面对我的质问,她笑得更开心了。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
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了窗边。
很快,她放声尖叫起来。
“姐姐!你冷静一点!不要!”
这是二楼。
不高。
但我知道她想干什么。
我正想收回手退到安全地带。
爸妈的房门已经打开。
下一瞬,当着他们的面,白珊珊被我“推”了下去。
4.
无数场面在我脑海中掠过。
我收回手,惊慌地看着躺在草坪上,朝我微笑的白珊珊。
整个人抖个不止。
“不,不是我……”
爸妈的身影与当年的身影重合。
“你怎么敢伤害珊珊!我现在不如就掐死你这个害家精!”
爸爸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拽着他的手,滑落下两行清泪。
“不是我……爸爸……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什么!你的意思是半身不遂的珊珊把你带来了这边,让你推她下去吗!”
我艰难地喘息着。
看着妈妈毫不留情跑下楼,奔向白珊珊的身影。
像是放弃了一般。
送开了手。
任由窒息将我淹没。
我没有死成。
我躺在床上,爸妈的交谈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脊椎又受了二次伤害,唉,珊珊这孩子不容易……”
爸爸轻声安慰着她。
“珊珊为这个家牺牲太多了,反观白念慈,我不如在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她!”
妈妈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杀了咱妈,现在又想害死珊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我……”
她顿了顿,再也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哭腔。
“我该拿她怎么办啊!”
这时。
医生经过,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
再也不想承受这些不属于我的罪孽了。
没有人相信我。
我以为我可以证明自己。
最后却换来了遍体鳞伤。
没有人爱我了,所有人都厌恶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
我正攀上了窗户。
我踩在几十米高楼的窗户上,向下看去,车水马龙。
“你要干什么!下来!”
妈妈的尖叫声来得猝不及防。
我回头看去。
绝望地笑了。
“哪怕你们为了我多调查调查呢,爸爸,妈妈,你们之前不是最爱我了吗?”
我的询问让他们沉默下来。
我自顾自说道。
“这些年我累了,我说了很多遍不是我做的,你们却不信我,现在我不打算继续为自己辩解了。”
说完。
我向后一仰。
直接摔了下去。
5.
我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了。
妈妈居然还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了我。
她整个身子与我一同悬挂在窗户外面。
爸爸跟医生在后面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
“你不准死!”
妈妈嘶吼道。
“不准乱动,听到没有!”
我怔愣地看着她,荒芜的心一点点被温暖挤占。
没过多久。
在他们的努力下,我跟妈妈都平安无事地被救了上来。
妈妈瘫软在地上,我则是抱着膝盖,蹲在了角落。
爸爸走过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他眼里的惊慌一点点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他妈真是能耐了!要死你也得去完实验室以后再死!”
听到这,我抬起头。
原来。
他们发现了一个能治疗白珊珊脊椎断裂的好法子。
那就是把我送去实验室,抽取我的脊髓。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他们却信了。
我看向妈妈,艰难地出声。
“你救我上来,就是为了让我治疗白珊珊吗?”
妈妈看了我很久。
最终冷下脸,应声。
“要不然呢?我救你上来还能因为什么,你能救珊珊,也算物有所值了!”
心里还未发芽的温暖彻底消散。
我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
笑了。
“好啊,我去。”
被送进实验室的那一刻,研究员提醒道。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0%,她可能会随时死在手术台上,你们确定还要她进去吗。”
妈妈脸色挣扎。
白珊珊守在她身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我知道姐姐才是你的女儿,我没事的,我现在能活着我就很知足了……”
她乖巧的面容惹得妈妈心尖一颤。
爸爸更是坚定道。
“对,我们确定。”
我躺在担架上,看着他们签下了风险承担责任书。
忽然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死在手术台上。
实验室门关闭的那一刻。
我看见远方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慌失措地抓住了爸妈的手。
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不忍与心疼。
“不行!不能让念慈进去!”
爸爸惊讶地看着她。
妈妈更是把她抱进了怀里,泪流满面。
“念归,你怎么那么狠心啊,你现在可算是愿意回来看看爸妈了吗?”
我看清楚了。
那是姐姐。
她又急又气,想挣扎开爸妈的手。
“先不说这个,爸,妈,你们要把念慈送进去干什么?不行,把她带出来!”
爸爸厌恶地看着我。
“她罪有应得!”
听到这句话,我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姐姐怒极。
“当年不是她推了祖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