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揣着爪子，蹲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他看得入了迷。
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猫眼里，清晰地倒映着前方那抹流动的璀璨金色。
张灵玉身姿挺拔，静立场中。
那温暖而纯粹的金光，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柔和却坚定地缭绕在他周身。
至刚至正，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感。
小白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他只觉得，看着这片金光，自己小小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肚脐下方某个点悄悄升起。
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像是冰雪初融后的第一缕溪水，开始在他体内自行流淌起来。
它沿着某种玄奥的、仿佛天生就存在的路线，缓慢而固执地运行。
所过之处，带来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驱散了山间的微寒。
他完全被这从未有过的内部体验吸引住了。
小小的脑袋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是本能地、贪婪地注视着那片金色，身体无声地模仿着那种“运行”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很自然。
仿佛……他本来就应该会这样。
忽然！
就在他体内那微弱气流循环到某个节点时——
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光点，在他雪白的毛发尖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真的只有一下。
比夏夜草丛里最黯淡的萤火虫还要不起眼。
光芒微弱到几乎与环境光融为一体，瞬间便熄灭了。
甚至连小白自己，都完全没有察觉到自身这细微的变化。
他依旧沉浸在那种暖流运行和观看金光的奇妙感受中。
但一直全神贯注、维持着自身金光咒运行的张灵玉，却在这一刹那，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周身那稳定流转的金色光芒，因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产生了片刻的紊乱和摇曳。
他那双总是清澈见底、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充斥！
他绝不会看错！
虽然那金光微弱到了极致，一闪而逝。
但那纯粹的本质，那独特的能量波动……
与他自己修炼的金光咒，同出一源！
这……这怎么可能？！
一只猫！
一只看似普通、只是略有灵性的小白猫！
它怎么可能自行运转体内的“炁”？
而且引动的还是天师府秘传，非嫡传弟子不授的金光咒？！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张灵玉过往的所有认知和理解。
哪怕是通了灵性的精怪，也绝无可能如此自然地模拟出金光咒的炁息！
他立刻强行收敛了周身璀璨的金光。
演武场边，那令人心安的金色辉光骤然消失，只剩下山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张灵玉快步走到依旧一脸茫然的小白面前，蹲下身。
他平日里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神情。
小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体内那股自行运转的暖流，也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瞬间缩了回去，消失无踪。
他有点无辜地眨了眨猫眼，歪了歪头。
“喵？”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张灵玉紧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他需要再次确认！
这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他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控制得妙到毫巅的炁。
这丝炁不带任何攻击性，只是最纯粹的探知。
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缓缓点向小白毛茸茸的额头，试图更清晰地感知它体内的状况。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白皮肤的那一瞬间——
仿佛是被他指尖那缕外来的、同源的炁所引动！
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暖流，再次在小白体内凶猛地自行运转起来！
速度比之前更快！流动的轨迹也更加清晰！
这一次，效果比刚才显著得多！
“噼啪——”
几缕细小的、宛如金色电弧般的光芒，清晰地从小白雪白的皮毛之下窜出！
它们像是一条条微缩的金色小蛇，缠绕着他的四肢和躯干，闪烁跳跃了一刹那！
虽然依旧短暂，光芒也算不上多么耀眼。
但这一次，那金光咒的特征已经无比明确！
再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
张灵玉的手指彻底僵在了半空，距离小白的额头只有一寸之遥。
他瞳孔骤缩，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确认了。
千真万确！
这只名叫小白猫，不仅在自行运转炁，而且真的使出了金光咒的雏形！
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超出了他所能处理的范畴！
这已经完全不是“有趣”或者“稀奇”能形容的了。
其中蕴含的意义，可能牵扯到师门传承的根本秘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必须立刻、马上禀告师父！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向小白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但态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小心地伸出双手，避开那刚才闪烁过金光的皮毛，稳稳地、轻柔地将还在发懵的小白整个抱了起来，托在自己的臂弯里。
“得罪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既是对小白说，也是对自己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比平时急促了数倍，也顾不得维持平日那飘逸出尘的仪态，几乎是带着一阵风，朝着老天师清修的内院方向，疾步而去！
小白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甚至能隐约听到他那比往常快了许多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是擂鼓一样。
周围快速倒退的景物和张灵玉凝重的侧脸，都让小白感到一丝不安。
他忍不住在对方臂弯里轻轻动了动，仰起小脑袋，发出疑惑的叫声：
“喵呜？喵？”
到底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好像很紧张？
张灵玉此刻心乱如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尽快赶到师父那里，以及思考如何汇报这匪夷所思的事件上。
对于怀里小家伙的疑问，他无暇回应，只是抿紧了薄唇，脚下步伐更快了。
路上，偶尔遇到一些正在洒扫或路过的道士。
他们看到平日里最是沉静稳重、仪态从容的灵玉师兄，此刻竟抱着那只团宠小白猫，行色如此匆匆，脸上还带着罕见的凝重之色，都不由得感到十分奇怪，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看到张灵玉那生人勿近的严肃表情，谁也没敢上前询问或打扰。
只能目送着他抱着小白，快步穿过庭院和回廊。
很快，张灵玉就抱着小白，来到了老天师静修的房门外。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和激荡的心情。
直到感觉自己的声音不会太过失态，他才恭敬地、清晰地开口禀报：
“师父，弟子灵玉，有极其要紧之事求见。”
他的声音，透过古朴的木门传了进去。
片刻沉寂后，房门内，传来了老天师那平和舒缓、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声音。
“进来吧。”
张灵玉这才轻轻推开门，抱着小白，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光线柔和。
老天师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似乎刚刚结束冥想。
他看到爱徒抱着小白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慈和。
“哦？怎么把小白也抱来了？可是它调皮，扰了你练功？”
张灵玉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将臂弯里依旧有些不安分的小白，极其轻柔地放在了老天师面前的干净地板上。
然后，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老天师，极为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当他抬起头时，脸上那未散的震惊与浓浓的困惑，清晰地呈现在老天师面前。
“师父……”
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疾走和内心的激动，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微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表述得清晰：
“弟子方才在演武场修习金光咒。”
“小白……它就在一旁观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神中依旧残留着惊异。
“然后，弟子清晰地感知到……它体内，似乎有‘炁’在自行运转！”
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但他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并且抛出了最核心、最惊人的部分：
“而且……不止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用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它身体表面，竟然显现出了……金光咒的迹象！”
“虽然极其微弱，但弟子反复确认，那确确实实，是金光咒的炁息无疑！”
说完这些，他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看着师父，等待着老人的反应。
这件事，实在太过于超出常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