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西郊的废弃化工厂弥漫着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虞晚冬提前半小时到达,将车停在隐蔽处,独自走进空旷的厂房。
父亲曾教过她,赴未知的约,要掌握主动权。
下午三点整,脚步声从二楼传来。不是一个人。
虞晚冬迅速躲到生锈的反应罐后,透过缝隙观察。
来的是两个女人,走在前面的约莫三十岁,一身名牌套装,妆容精致,眼神却锐利得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后面跟着的女孩年轻些,穿着时髦,但姿态明显是随从。
“她真的会来吗?”年轻女孩声音里透着不安。
“会的。”年长女人环视四周,“虞振华的女儿没那么怂。王翩翩,你确定没被人跟踪?”
“周姐放心,我绕了好几圈。”
周姐?周璇?虞晚冬想起这个名字——周氏地产的千金,北城有名的名媛,也是许哲的...传闻中的追求者。
父亲提过一次,说这女人心机深,让她离远点。
“周小姐找我,何必故弄玄虚?”虞晚冬从藏身处走出,声音在空旷厂房里回响。
周璇转身,丝毫不惊讶:“虞小姐果然守时。”王翩翩下意识退后半步,被周璇瞪了一眼。
“你说知道三年前车祸的真相。”虞晚冬单刀直入,“条件是什么?”
周璇轻笑,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声响:“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条件很简单——离开北城,放弃虞氏的继承权。”
“凭什么?”
“凭这个。”周璇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文件袋,“三年前车祸的调查报告,警方存档的那份是删减版。我这里,有完整版。”
虞晚冬心脏骤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你可以自己看。”周璇抽出几张纸,却不完全递出,“刹车系统被人动过手脚,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而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指向一个人——许哲。”
“就这些?”虞晚冬挑眉,“许哲有不在场证明。”
“假证明很容易做。”周璇将文件收回,“我还可以告诉你,许哲的弟弟许辰,三年前也不是意外死亡。这两件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风吹过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虞晚冬盯着周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许哲本该是我的。”周璇的眼神变得阴冷,
“如果不是你父亲三年前把他招进虞氏,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他心里占据位置...”
“周小姐,”虞晚冬打断她,“你对许哲的感情,与我无关。至于你手中的‘证据’,如果真有价值,你不会等到今天才拿出来。”
周璇脸色微变。
“让我猜猜,”虞晚冬向前一步,“你背后有人指使。这个人不想我接手虞氏,又不敢正面冲突,所以借你的手来对付我。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年想杀我的人。”
王翩翩倒吸一口凉气。周璇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虞晚冬,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她转身,“文件我会寄到你办公室。三天内离开北城,否则,我会让这份证据公之于众。到时候,许哲身败名裂,你也会被卷入丑闻。”
两人离开后,虞晚冬站在原地良久。
周璇背后的人回是谁?赵启明?还是其他股东?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手机震动,助理发来消息:“虞总,有个叫王云霞的阿姨在集团前台,说是您老家村里的,有急事找您。”
王云霞?虞晚冬皱眉。
她确实有个远房亲戚在老家村里,但多年没有联系,怎么会突然找来?
回到公司时,天色已暗。
前台等候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局促地坐着,手里紧攥着一个褪色的布包。看到虞晚冬,她立刻站起来,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敬畏、焦虑,还有一丝...愧疚?
“晚冬小姐...”她声音颤抖。“王阿姨,去我办公室说吧。”电梯里,王云霞一直低着头。
直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她忽然跪了下来。
“王阿姨,你这是做什么!”虞晚冬连忙扶她。“晚冬小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虞先生...”王云霞泪流满面,“三年前,有人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在村口说一段谎话...”
虞晚冬心头一紧:“什么谎话?”
“说...说车祸前一天,看到许哲的车在你们家附近转悠。”王云霞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信封,“钱我没动,一直存着,我良心不安啊...最近听说虞先生走了,我整宿整宿睡不着...”
信封里是现金和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指示王云霞在警察调查时“如实反映”看到银灰色奔驰(许哲当时的车)在虞家附近出现。落款只有一个字母:
“Z”
“找你的人,长什么样?”虞晚冬问。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声音也怪怪的,像是故意压低了。”王云霞回忆,“但他左手手背有道疤,像被什么烫过。”
左手手背有疤...虞晚冬送走王云霞,承诺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老人千恩万谢地离开,背影佝偻。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虞晚冬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北城的夜景。
三年前的车祸,果然不是意外。
有人买通证人诬陷许哲,为什么?如果许哲不是凶手,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Z”又是谁?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许哲。“虞总,赵启明联合了三个股东,明天会提出临时董事会,要求重新审议遗嘱效力。”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我们需要提前准备。”

“许哲,”虞晚冬忽然问,“你左手手背有疤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她顿了顿,“明天的董事会,我有个想法。”
挂断电话后,虞晚冬打开父亲留下的U盘,重新审视那些资金流向。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有几笔资金通过海外公司周转后,最终流向了一个北城的私人账户。
而这个账户的开户人...周氏集团。周璇家的公司。
是巧合吗?还是周璇背后的,是她的家族?
夜深了,虞晚冬还在研究资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推门而入的是王翩翩——周璇的那个跟班。
她脸色苍白,眼神闪烁。
“虞...虞总,对不起,我趁周姐不注意溜出来的...”她紧张地绞着手指,“我有事想告诉您。”
虞晚冬示意她坐下:“说吧。”“周姐手里那份文件,是赵启明给她的。”王翩翩压低声音,“赵董承诺,如果周姐能让您离开北城,他就支持周氏地产竞标东区那块地。”
“赵启明...”虞晚冬若有所思,“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说三年前的事,最好永远成为秘密。”
王翩翩犹豫了一下,“还有,他提到了一个名字,王云霞。说这个人是关键证人,但最近好像有反水的迹象。”
虞晚冬眼神一凛:“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就这些。”王翩翩站起来,“我得走了,周姐发现我不在会怀疑的。虞总,您小心,周姐她...她对许总执念很深,什么都做得出来。”
王翩翩匆匆离开后,虞晚冬给私家侦探发了条信息:“查赵启明左手手背是否有疤,以及他与周氏集团近三年的资金往来。”
凌晨两点,她终于离开办公室。
地下车库空旷寂静,脚步声回响。走到车旁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转身,空无一人。但地上有一张纸条。
她捡起来,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虞晚冬握紧纸条,冷笑一声,上车,发动引擎。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阴影,跟了上来。她加快速度,在城市街道间穿梭。
黑色轿车紧追不舍,在第三个路口,突然加速冲上来,狠狠撞向她车的右侧。
撞击的瞬间,安全气囊弹开。虞晚冬头晕目眩,但努力控制方向盘,猛地转向,冲进了一条窄巷。
黑色轿车被甩在后面。
她颤抖着手拨通许哲的电话:“我被人跟踪袭击了,在光华路附近...”
“别挂电话,告诉我具体位置,我马上到。”十五分钟后,许哲的车出现在巷口。他快步走来,看到虞晚冬车身的撞痕,眼神骤冷。“受伤了吗?”
“没事。”虞晚冬下车,腿有些软,被许哲扶住。
“看清车牌了吗?”
“没有,但车型是黑色奥迪A6,右前灯有裂痕。”虞晚冬强迫自己冷静,“许哲,赵启明左手有疤吗?”
许哲一愣:“有,烫伤疤。你怎么知道?”
果然。“王云霞的指认是他安排的。”虞晚冬简单说了今天的事,“他想一石二鸟,既除掉我,又陷害你。”
许哲沉默片刻:“先离开这里。你的车我让人来处理。”上了许哲的车,虞晚冬才感觉到后怕,身体微微发抖。“明天董事会,你还准备参加吗?”许哲问。
“当然。”虞晚冬看向窗外,“不仅要参加,我还要送给赵启明一份大礼。”
车窗外,北城的夜景飞速后退。这座繁华都市下,暗流汹涌。
三年前的阴谋,父亲的离世,公司的危机,所有线索都开始交织。
而虞晚冬知道,从明天开始,战争才真正打响。
她摸了摸脖颈上的疤痕,眼神坚定。
父亲,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我都会查清楚。
那些欠我们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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