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梧桐枯枝。虞晚冬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站在陵园最高处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寒风吹起她颈间的丝巾,露出下面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三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印记。
“虞小姐,仪式快开始了。”助理小声提醒。她点点头,缓步向下走去。高跟鞋踩在湿冷的石阶上,发出规律而孤寂的声响。每走一步,三年前的画面就清晰一分——漫天火光,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那个人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今天是她父亲虞振华的葬礼。北城商界传奇,虞氏集团创始人,三天前突发心梗离世,留下百亿商业帝国和无数未解之谜。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同情的、算计的、幸灾乐祸的。虞家独女,二十七岁,三年前因车祸出国疗养,如今父亲骤然离世,她能撑得起这艘巨轮吗?
“晚冬。”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虞晚冬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许哲——许氏集团现任掌门人,三十岁,北城商界新贵,也是她父亲生前最欣赏的年轻人。
此刻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色沉静,手里握着一束白色百合。“节哀。”他将花递给她,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虞晚冬接过花,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手指,冰凉。不知是他的温度,还是她的。“谢谢你能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虞叔叔对我有知遇之恩。”许哲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很标准的客套话。
但虞晚冬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葬礼仪式漫长而肃穆。虞晚冬站在最前排,看着父亲的遗像,那个永远威严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张黑白照片。
致辞环节,集团元老、合作伙伴轮流上台,言辞恳切,怀念虞振华的商业魄力和人格魅力。轮到许哲时,他走上台,没有拿讲稿。
“三年前,我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是虞先生给了我一笔投资,没有附加条件。”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寂静的陵园,“他说,年轻人值得第二次机会。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台下有轻微的骚动。谁都知道许哲是商界黑马,短短三年将一家初创公司做到上市,却少有人知这段往事。虞晚冬微微抬眼。
三年前——正是她出事的那一年。
葬礼结束,人群逐渐散去。虞晚冬被律师请到一旁:“虞小姐,虞先生的遗嘱将在明天宣读,请您务必到场。”
她点头,余光瞥见许哲正被几个董事围住说话。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朝她微微颔首。
深夜,虞家老宅。虞晚冬独自坐在父亲的书房里,面前摊着公司的财报和项目文件。这三年她在国外并非单纯养伤,而是修完了MBA,并在父亲安排下暗中参与了几个海外项目。但她清楚,国内的这些老狐狸不会轻易接受一个“空降”的女继承人。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心身边的人。你父亲的事可能不是意外。”她盯着屏幕,指尖发凉。
不是意外?父亲的体检报告她看过,心梗确实突然,但并非毫无预兆。医生也说过,长期高强度工作加上遗传因素...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小姐,有位姓许的先生来访,说是虞先生生前有东西托他转交。”管家在门外说。许哲?这么晚?虞晚冬整理了一下情绪:“请他到客厅。”
下楼时,许哲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文件袋。“抱歉这么晚打扰。”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这是虞先生一个月前交给我的,说如果发生意外,务必亲手交给你。”
虞晚冬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即打开:“父亲还说了什么吗?”许哲沉默片刻:“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稳定局面。”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虞晚冬抬眼看他:“许总觉得我需要帮助?”
“虞氏现在内忧外患。”许哲直言不讳“三个大项目同时出现资金问题,董事会四分五裂,竞争对手虎视眈眈。而你离开三年,国内的人脉和资源都需要重建。”
“所以许总是来谈合作的?”虞晚冬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也坐。许哲没有坐,反而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脖颈的疤痕上:“我是来还人情的。”
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近到虞晚冬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气。她不动声色地后仰:“许总的人情,是指三年前我父亲的投资?”
“不止。”许哲的眼神深不可测,“还有别的。”
他退后一步,恢复了彬彬有礼的距离:“文件里有虞先生的一些安排和建议。明天遗嘱宣读后,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他离开得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来送文件。
虞晚冬独自坐了很久,才打开那个文件袋。里面不是普通的文件,而是一份加密的U盘和父亲的手写信。“晚冬,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她的手开始颤抖。
“我调查了三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公司内部。但我还没找到确凿证据,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U盘里是我收集的资料,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虞晚冬打开电脑,插入U盘。
需要密码。
她试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忌日、公司的成立日,都不对。
最后,她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文件打开了。
第一份是一串转账记录,从公司隐秘账户流向海外数个空壳公司,时间跨度长达五年,总额惊人。
第二份是几个高管的秘密会议记录。
第三份...是一张照片。车祸现场,她的车翻倒在路边,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现场离开。虽然像素不高,但那身形轮廓......虞晚冬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那个身影,她太熟悉了。
许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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