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恨别人提起他落魄时的样子,尤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够了!”
他冷冷地打断我,“沈璃,朕念你有功,才封你为贵妃,你若再不知好歹,休怪朕无情。”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这一身戎装,带着兵器上殿,是想逼宫吗?”
逼宫?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我的心口。
我沈家满门忠烈,我沈璃为他出生入死,到头来,竟换来一句“逼宫”?
周围的文官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沈将军确实太跋扈了,怎么能跟陛下这么说话。”
“就是,到底是武将,不懂规矩。”
萧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卸甲,下跪,向皇后谢恩。”
我愣住了。
让我向一个只认识两个月只会撒娇卖惨的医女下跪谢恩?
“我不跪。”我挺直了脊梁。
萧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沈璃,这是圣旨,你若不跪,便是抗旨不遵,你想让沈家军跟着你一起受罚吗?”
他拿沈家军威胁我。
他知道,那是我的软肋。
那一万多名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我不能连累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解开了护心镜。
“哐当”一声。
接着是佩剑护腕战甲。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我曾经的荣耀,如今却成了我的耻辱。
我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寒风凛冽的大殿中央。
膝盖弯曲,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金砖上。
剧痛袭来,却抵不过心头的寒意。
我低下头,咬着牙道:“臣妾,谢主隆恩。”
头顶上方,传来萧承满意的声音:“这就对了,回去好好学学怎么做个女人,别整天舞刀弄枪的,晦气。”
典礼结束后,我被几个太监“请”回了未央宫。
说是未央宫,其实位置偏僻,离冷宫不过一步之遥。
这里的陈设简陋,连炭火都供不足,透着一股子霉味。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卸去了戎装,只穿着单薄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了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伤疤。
那是三年前,为了救萧承,被刺客的毒刃划伤的。

当时深可见骨,毒气攻心,我差点就没挺过来。
那时萧承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发誓说这道疤是他一辈子的痛,他会永远视若珍宝。
可如今,这道疤成了他口中的“丑陋”“晦气”。
“娘娘,您喝口热水吧。”
陪嫁丫鬟小桃红着眼睛端来一杯水,杯沿还有个缺口。
我接过水杯,手有些抖。
“小桃,外面怎么样了?”
小桃抽泣着说:“陛下……陛下带着皇后去了御花园,说是要赏雪,宫里都在传,说陛下宠爱皇后,连路都不让她走,是一路抱着过去的。”
我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
十五岁那年,夺嫡之争最惨烈的时候。
萧承腿部中箭,无法行走。
是我背着他,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爬了整整一夜,才把他背出了包围圈。
我的膝盖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就钻心地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