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林望走得不疾不徐。
他心里揣着一桩大事,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
那株三十年的老山参,就像一块烧红的炭,揣在他怀里,既是巨大的希望,也是致命的危险。
他很清楚,这东西绝不能像卖兔子那样轻易出手。
黑市那种地方,人多嘴杂,龙蛇混杂,他今天要是敢拿出人参,明天就可能横尸在县城外的某个土沟里。
必须找一个懂行、可靠,又能吃得下这件货的人。
回到县城的主街,林望没有再去那些热闹的店铺,而是专门往那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街巷里钻。
走过一个拐角,一股浓郁的药草香气飘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一家药铺的牌匾映入眼帘。
牌匾是黑底金字,有些褪色,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百草堂。
店铺的门脸是老式的木质结构,门框都盘出了一层暗红色的包浆,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就是这里了。
林望没有立刻进去。
他走到街对面,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停下,要了个最便宜的粗面饼子,蹲在墙角慢慢啃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百草堂里面。
药铺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用一杆小巧的戥子称量药材。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股严谨和熟练。
林望集中精神,对着那位老人,心中默念。
“解析。”
蓝色的界面瞬间在脑海中弹出。
【姓名:孙长青】
【年龄:62岁】
【身份:百草堂坐堂药师】
【信息:从业四十年,祖传医术,辨药精准,信誉尚可。为人精明,不好糊弄,对年份久远的珍稀药材有特殊偏好。】
林望的心定了下来。
信誉尚可,说明不是奸商;为人精明,说明他看得出好东西的价值;对珍稀药材有偏好,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这个人,可以交易。但怎么交易,得讲究方法。
林望三两口吃完饼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没有直接从怀里掏人参,而是从自己装东西的破布袋里,拿出了几样不起眼的东西。
那是他进山时顺手采集的一些普通草药,有几株根茎完整的龙胆草,还有几捆处理好的铁线藤。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却是最好的敲门砖。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普通通、因为贫穷进山讨生活的农村小子,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百草堂。
“叮铃——”
门楣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长青从老花镜后面抬起眼皮,瞥了林望一眼,看到他一身打着补丁的破棉袄和脚上的烂布鞋,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又低下了头,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
“掌柜的,”林望走到柜台前,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局促和紧张,“您……您这儿收药材不?”
“看是嘛药材。”孙长青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放那儿吧。”
林望依言将用草绳捆好的几捆草药轻轻放在柜台上。
孙长青这才放下手里的戥子,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株龙胆草。
他只扫了一眼,就随口说道:“龙胆草,年份太浅,不值钱。还有这铁线藤,当柴烧都嫌细。”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见惯不惊的平淡,仿佛林望拿来的就是一堆不值钱的野草。
若是换个脸皮薄的,这会儿恐怕已经羞得想把东西拿回去走人了。
林望却没动,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心里却在冷笑。
这老头,是在给他下马威,压他的价呢。
孙长青说完,却没把草药扔回去。
他捏起那株龙胆草,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原本随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咦?”
他摘下老花镜,又看了一遍,手指还在根茎上轻轻捻了捻。
“你这龙胆草,是咋挖的?根须一点没断,泥清得也干净,是个老把式的手法。”
他又拿起那捆铁线藤,解开草绳看了看,点头道:“这藤皮剥得利索,火候也正好,韧性都保留下来了。”
林望心里有数了。
这老头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这些草药虽然普通,但他都是用系统分解得来的知识处理的,手法自然比一般的村民高明得多。
“山里瞎碰的运气,以前……以前跟村里老人学过几手。”林望继续扮演着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小子。
孙长青重新戴上老花镜,靠回椅子上,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看着林望。
“东西是寻常东西,但你处理得还算用心。”他伸出五根手指,“这堆东西,给你五毛钱。”
五毛钱。
一个公道的价格。
不多,但绝对没坑他。
“诶,好,谢谢掌柜的!”林望立刻点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孙长青从抽屉里数出五毛钱递给他,眼神却一直在林望身上打量。

林望接过钱,揣进兜里,道了声谢,转身就准备走。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孙长青的声音从他背后悠悠传来。
“后生,这大冬天的,山里可不好走。你就……只碰上这点不值钱的玩意儿?”
林望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向上勾起了一道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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