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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炼气二层后，李二石的生活节奏并未改变，心境却沉稳了许多。力量每增长一分，在这陌生的仙门中，安全感便多了一分。他依旧每日寅末起身，打坐一个时辰，然后去蕴灵谷照料玉髓米。对《云雨诀》的掌握越发纯熟，如今已能召唤出桌面大小的匀细水雾，覆盖小半块田垄，灵力消耗也控制得更为精妙。

每月初一的传法阁听课，他次次不落。那位姓赵的执事讲解的内容，已从最基础的引气、行功，逐渐扩展到一些简单的法术原理、低阶符箓的辨识、以及修真百艺的粗略介绍。李二石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汲取着一切知识，并与玄尘子零碎的记忆相互印证，收获颇丰。他甚至开始用节省下来的灵石，在宗门坊市的地摊上，购买最廉价的空白符纸和符砂，尝试练习最为基础的“清洁符”、“微风符”。成功率低得可怜，十次难成一次，且都是最劣等的品相，但这个过程让他对灵力细微操控有了更深体会，也略微补贴了修炼消耗——哪怕是最差的符箓，也能换回一两枚灵珠（百枚灵珠抵一块下品灵石）。

春去夏来，他入门已近一年。修为在炼气二层稳步推进，距离三层依然遥远。伪灵根如同一个漏斗，将他辛苦吸纳的灵力漏去大半。八块下品灵石（月例加额外奖励）早已在购买功法注解、符纸符砂和偶尔补充体力精力的普通药散中消耗殆尽。养魂玉对灵气的感应再未带来地茯苓那样的惊喜，似乎蕴灵谷外围的“漏网之鱼”仅此一株。

这日，李二石照例在午休时于田边打坐。周姓修士难得不在，或许是去交接事务。忽然，两个同为杂役弟子的少年，勾肩搭背地晃了过来。一个矮胖，叫王虎；一个高瘦，叫孙岩。这两人都有炼气三层修为，在杂役中算是“高手”，平日惯会偷奸耍滑，欺负新人，对李二石这种闷头干活、修为又低的，更是时常嘲弄。

“哟，这不是咱们的‘隐灵根天才’李师弟嘛！”王虎阴阳怪气地笑道，一脚踢飞了田埂边的一块小石头，差点砸到李二石身上，“这么用功，一年了，到二层了没啊？”

孙岩在旁边嗤笑：“隐灵根？我看是‘隐形灵根’吧！根本就是没有！陆师叔怕是看走了眼，捡回来个废物。”

李二石眼皮都没抬，继续运转功法。这种挑衅，他早已习惯。实力不足，逞口舌之利毫无意义，反易招祸。玄尘子记忆中，因为一时意气而惹上麻烦、甚至丢掉性命的低阶修士，数不胜数。

见他不理，王虎觉得无趣，又有些恼火，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李二石放在膝上的那本《青虚基础炼气诀》册子：“看什么破书，装模作样！”

李二石手腕一翻，册子落入袖中，同时身体微侧，避开了王虎的手。动作不快，却恰到好处。

王虎抓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嘿！还敢躲？”炼气三层的灵力威压隐隐放出，向李二石压来。

李二石顿感呼吸一窒，胸口发闷。两层小境界的差距，灵力总量和精纯度都有明显区别。他暗自运转灵力抵抗，脸色微微发白，却仍坐着不动，只是抬眼，平静地看向王虎：“王师兄，门规禁止私自斗法。药园重地，若损坏了玉髓米，周师兄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交代。”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没有波澜，却让王虎动作一僵。周姓修士虽然不管闲事，但若真在他的地盘闹出事端，尤其是损及灵植，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孙岩也拉了一下王虎，低声道：“虎哥，算了，跟个废物较什么劲，别惹麻烦。”

王虎悻悻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李二石一眼：“算你走运！三年后考核，我看你怎么死！”说完，骂骂咧咧地和孙岩走开了。

李二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实力……还是实力不够！若他有炼气四层，甚至三层顶峰，王虎绝不敢如此放肆。三年考核的压力，同门的轻视欺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和脚下的荆棘，逼得他必须更快地前进。

“不能只靠药园这点微薄资源和自行摸索了。”他心中紧迫感更甚，“必须想办法获取更多修炼资源，或者……找到加速修炼的途径。”

几天后，机会来了。

执役堂发布了一批临时任务。其中一条吸引了他的注意：“探查寒潭异常。 地点：山门西北五十里，黑风涧深处。任务描述：近日有巡山弟子报告，黑风涧深处寒潭周围阴气加重，偶有低阶妖兽‘冰鳞蛇’活动迹象增多，疑有异变。需杂役或外门弟子一至二人前往初步探查，记录情况，并尽可能采集三株‘寒烟草’（任务凭证）。报酬：二十贡献点，或等价灵石丹药。提示：冰鳞蛇为一阶下品妖兽，性喜阴寒，口吐冰雾，行动迅捷。建议炼气三层以上弟子接取，需备驱寒、解毒药物。”

黑风涧？李二石心中一动。那地方已经远离青虚门日常活动范围，靠近外围荒山，据说地势复杂，阴气较重，平时少有弟子愿意去。冰鳞蛇他知道，在传法阁和玄尘子记忆里都有提及，确实是一阶下品妖兽中较为难缠的一种，其毒液和冰雾对低阶修士威胁不小。但寒烟草……这是一种生长在极阴寒之处的二品灵草，是炼制多种阴性丹药的辅料，价值不菲。任务要求采集三株，多余的或许可以……

更重要的是，二十贡献点！青虚门内，贡献点可以兑换灵石、丹药、功法、甚至进入某些修炼宝地的机会，远比单纯灵石硬通。一个杂役弟子，完成日常任务，一月也就积累三五点。二十点，是一笔巨款。

风险与机遇并存。

李二石仔细权衡。他只有炼气二层，面对可能成群出现的冰鳞蛇，正面冲突极为危险。但任务只是探查和采集，并非清剿。他擅长隐匿（多年山林生活与刻意练习），对危险感知敏锐（养魂玉的微弱预警），或许可以设法周旋。

“若能有驱寒、解毒的药物，再准备充分些，未必没有机会。”他想到自己怀中还剩的两片地茯苓切片，以及用灵珠换来的几包普通解毒散、驱虫粉。地茯苓药性温和厚重，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寒气。而且，养魂玉对阴寒灵气或毒物，是否会有特殊反应？

接下任务，可能会受伤，甚至丧命。但不接，按部就班，三年后几乎注定无法达到炼气四层。

没有太多犹豫，李二石走向了执役堂的任务柜台。柜台后的执事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只有炼气二层，皱了皱眉：“此任务建议三层以上接取。你确定？”

“弟子确定。”李二石声音平稳，“弟子会小心行事。”

执事不再多言，登记了他的身份玉牌信息，递给他一块任务牌和一枚简陋的玉简。玉简里是黑风涧及寒潭的大致地图，以及冰鳞蛇、寒烟草的图鉴信息。

“三日为期，逾期未归或未交回任务牌并出示凭证，视为失败，扣五点贡献。若遇不可抗危险，可捏碎任务牌求救，但会扣除一半报酬，且视情况追究责任。”执事公式化地交代。

李二石点头，领了东西，默默退开。

他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用最后几枚灵珠，在坊市补充了一小瓶品质稍好的“清心散”（解毒、宁神），又买了两张最低阶的“金光护身符”（一次性，能抵挡炼气初期修士一击左右），以及一些结实绳索、铁钩、火折子等杂物。将地茯苓切片贴身藏好。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李二石便悄然离开勤务院，朝着西北方向疾行。他施展御风术，速度比常人奔跑快上数倍，同时尽量收敛气息，避开可能有高阶妖兽出没的区域。

五十里山路，对于炼气二层的修士而言，不算太远，但也耗费了近两个时辰。越是靠近黑风涧，空气越发阴冷，植被也从葱郁逐渐变为稀疏的耐寒灌木和苔藓。周围一片死寂，连鸟鸣声都几乎听不到。

按照地图指引，他找到了那条隐藏在乱石嶙峋中的狭窄涧口。一股刺骨的寒风从涧内吹出，带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腥气。

李二石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尤其注意四肢和口鼻。他将一张金光符扣在左手掌心，右手握紧了从工具房借来的精钢短刃（非法器，但胜在锋利坚固），小心翼翼地踏入涧中。

涧内光线昏暗，两侧崖壁高耸，长满了滑腻的深色苔藓。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不知积了多厚的腐叶，踩上去咯吱作响。他尽量放轻脚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同时神识微微外放，配合养魂玉对环境的隐晦感应，警惕着任何异常。

走了约莫三四里，地势逐渐向下，寒气更重，呵气成霜。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深潭。潭水漆黑如墨，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却不断向外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淡淡白气，那是凝实的阴寒之气。潭边怪石林立，覆着厚厚的白霜。

这里就是寒潭。

李二石没有贸然靠近。他躲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仔细观察。按照任务描述和玉简图鉴，寒烟草通常生长在寒潭边最阴冷、湿气最重的石缝或背阴处。

目光扫视，很快，他在潭对岸一处凹陷的岩壁下方，看到了几簇摇曳的淡蓝色影子。叶片细长，边缘有银色脉络，正是寒烟草！粗略一数，有五六株之多。其中三株看起来年份足够。

但就在寒烟草附近的岩石阴影里，他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七八条儿臂粗细、通体覆盖着冰蓝色鳞片的长蛇，正蜷缩在那里，有的在缓缓蠕动，有的昂着头，猩红的信子吞吐，似乎在守卫着那些灵草。这些冰鳞蛇大小不一，最大的有近丈长，鳞片光泽幽深，最小的也有五六尺，正是图鉴中描述的样子。它们似乎极为享受此地的阴寒，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果然有守护妖兽，而且不止一条。”李二石心头发紧。硬闯绝对不行，别说七八条，就是两三条同时扑上来，他也难以抵挡。

他耐心潜伏下来，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观察着冰鳞蛇的活动规律。他发现这些蛇并非一直紧贴着寒烟草，偶尔会游开少许，到潭边饮水，或钻入附近石缝。它们的感知似乎更依赖热量和震动，对静止不动、且收敛了气血和灵力波动的目标，反应会迟钝一些。

“必须引开它们，或者制造混乱。”李二石脑中飞快思索。玄尘子记忆中，低阶妖兽大多灵智未开，可被声、光、气味或食物吸引。

他悄悄后退一段距离，在远离寒潭的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从包袱里取出一小块早就准备好的、用普通野兽油脂和草药混合制成的饵料。这饵料气味浓烈，对许多肉食性动物有吸引力。他又捡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

回到观察点，他估算了一下风向和距离。然后，用尽全力，将那块饵料朝着远离寒烟草、靠近涧口方向的一片乱石滩扔去！

“啪！”饵料落在石滩上，气味随风散开。

几乎同时，几条冰鳞蛇猛地昂起头，转向气味来源方向，猩红的眼睛闪烁不定。犹豫了片刻，两条较小的冰鳞蛇率先蜿蜒游出，朝着乱石滩方向快速爬去。接着，又有两条被吸引。

但最大的那两条，以及一条中等体型的，却只是躁动了一下，并未离开寒烟草太远，依然在附近徘徊。

“还不够。”李二石咬牙，捡起一块石头，灌注一丝微薄灵力，狠狠砸向那几条未动的冰鳞蛇旁边的一块岩石！

“砰！”石屑飞溅，响声在寂静的涧中格外刺耳。

这一下，剩下的冰鳞蛇全部被惊动，嘶嘶吐信，昂首四顾，尤其那条最大的，冰冷的竖瞳扫向李二石藏身的大致方向！

李二石屏住呼吸，纹丝不动，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岩石背面，全力收敛气息，连心跳都仿佛放缓。养魂玉传来一阵微弱的凉意，似乎也在帮助他掩盖生机。

冰鳞蛇凝视了片刻，未发现明显目标，又被乱石滩那边同伴的动静和持续的饵料气味吸引。那条最大的冰鳞蛇终于也缓缓游动身躯，带着另一条，朝着乱石滩方向而去，但速度不快，警惕性依然很高。

寒烟草附近，暂时空了！

机会稍纵即逝！

李二石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藏身处冲出！御风术催到极致，身影在湿滑的岩石间几个起落，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对岸的寒烟草！

他的目标明确——那三株年份最足、任务要求的寒烟草！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第一株寒烟草的瞬间，异变陡生！

潭边一处他之前未曾注意的、被厚厚霜花覆盖的石缝中，猛地探出一个狰狞的蛇头！这条冰鳞蛇体型中等，但颜色更深，近乎墨蓝，头顶还有一个微小的白色肉冠！它竟一直潜伏在更近的地方，或许是被先前的动静惊动，却未离开，反而选择了埋伏！

“嘶——！”墨蓝冰鳞蛇张口，一道淡白色的冰雾如同利箭般喷吐而出，直袭李二石面门！同时，它身躯一弹，快如闪电，张开毒牙，噬向李二石的小腿！

李二石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左手一直扣着的金光符瞬间激发！

“嗡！”

一层淡金色的、鸡蛋壳般的光幕瞬间在他身前浮现。

“噗！”冰雾喷在光幕上，光幕剧烈波动，迅速黯淡，表面凝结出一层白霜，但也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几乎同时，李二石右手的精钢短刃，以玄尘子记忆中一套粗浅的凡俗刀法（原身李二石跟村里猎户学的）结合灵力的方式，狠狠向下挥砍！不是砍向蛇头，而是预判了其弹射的轨迹，砍向它身躯中段！

“锵！”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短刃砍在冰鳞上，竟迸溅出几点火星！冰鳞蛇的防御出乎意料的强！短刃只砍入少许，便被滑腻的鳞片和强大的冲击力带偏。

但这一击也阻碍了冰鳞蛇的扑咬，让它身体一扭，攻击落空。

然而，冰鳞蛇的尾巴如同钢鞭，借着扭身之力，狠狠抽向李二石的腰部！

李二石只来得及侧身，用左臂格挡。

“啪！”一声闷响，李二石如被重锤击中，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岩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左臂剧痛，骨头恐怕已经裂了！更糟糕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被击中的地方，迅速向体内蔓延，让他半边身体都开始僵硬麻木！

而此刻，远处被引开的冰鳞蛇，已被这边的打斗动静吸引，正嘶嘶叫着快速回游！最近的几条，眼看就要到潭边！

生死一线！

李二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强忍剧痛和寒意，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抓向近在咫尺的那株最大的寒烟草，而是抓向了旁边一株稍小、但距离岩壁裂缝更近的！五指如钩，连根带土，狠狠一拔！

入手冰凉刺骨，正是寒烟草！

与此同时，他左手艰难地摸出怀中的任务牌，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寒潭中央，猛地掷出！

然后，他看也不看结果，转身，拖着麻木的半边身体，将御风术催发到超越极限的程度，朝着来时的涧口亡命狂奔！他甚至顾不上捡起掉落的短刃！

身后，传来冰鳞蛇愤怒的嘶鸣，以及任务牌落入寒潭的轻微水声。更多的冰鳞蛇正在汇聚。

李二石咬破舌尖，以疼痛刺激精神，拼命压榨着丹田内每一分灵力，不顾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只求速度更快一点！再快一点！

冰冷的涧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身后的嘶鸣声似乎在逼近，又似乎被甩开。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光亮，看到那熟悉的狭窄涧口，他才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混合着冰碴从嘴角流出。回头望去，黑风涧深处一片死寂，那些冰鳞蛇似乎并未追出太远。

他瘫在地上，剧烈咳嗽，每咳一下都牵扯着胸腹和左臂的伤势。寒意仍在体内肆虐，与地茯苓残留的药力以及他自身的微薄灵力冲突着。

挣扎着坐起，他先检查怀中的寒烟草。还好，虽然有些折损，但主体完好，药性未失。又摸了摸腰间，身份玉牌还在。只是精钢短刃丢了，包袱也在狂奔中不知掉在何处。

他撕下衣衫下摆，草草包扎了左臂，又服下半片地茯苓和一小撮清心散。药力化开，温和的暖流与刺骨的寒意对抗，勉强稳住伤势，但想要痊愈，非一日之功。

休息了半个时辰，恢复少许体力，李二石不敢久留，挣扎着起身，辨认方向，朝着青虚门蹒跚而行。每一步，都牵扯着伤痛。

来时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回去却足足走了四个时辰，途中数次因伤势和寒意发作而几乎晕厥。当他远远看到青虚门那巍峨的山门时，天色已经全黑，星斗满天。

他扶着山门外的石碑，喘息良久，才一步步挪进山门，朝着执役堂走去。

执役堂夜间仍有执事值班。看到李二石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左臂不规则弯曲、脸色青白的样子，值班执事也吃了一惊。

“弟子……李二石，交还任务。”李二石声音嘶哑，颤抖着将怀中那株用破布小心翼翼包裹的寒烟草，以及自己的身份玉牌，放在柜台上。

执事检查了寒烟草，又拿起李二石的身份玉牌，与任务记录核对。当感应到玉牌中记录的“任务牌已损毁（疑似落入寒潭）”的信息时，他皱了皱眉。

“只采到一株？”执事问。

“遭遇……多头冰鳞蛇伏击，险死还生……只得一株，任务牌为引开妖蛇，已失落潭中。”李二石断断续续地回答。

执事看了看他凄惨的模样，又检查了寒烟草的年份和完整性，沉吟片刻。按规矩，未足额采集，任务完成度要打折扣。但此子只有炼气二层，能在那等险地采回一株寒烟草，且重伤至此，已属不易。任务牌失落，虽有责罚，但情有可原。

“寒烟草一株，折合六贡献点。任务牌失落，扣除两点。你伤重，可需去‘杏林苑’救治？费用自理。”执事公事公办地说道。

四贡献点。李二石心中苦笑，冒着生命危险，差点死在那里，只换来四点。但他也清楚，这已是执事网开一面。

“多谢执事……弟子自行处理伤势即可。”去杏林苑？他哪来的灵石。杂役弟子受伤，除非是因公重伤，否则宗门基本不管。

执事点点头，将四点贡献划入李二石的身份玉牌，又将那株寒烟草收起（这是任务凭证），挥挥手：“下去吧。”

李二石收起玉牌，艰难地行了一礼，转身，一步一挪地朝勤务院走去。

夜色深沉，青虚门内灯火零星。偶尔有路过的弟子看到他这副模样，有的漠然无视，有的面露讥诮，无人上前询问。

回到那间冰冷的石屋，李二石几乎虚脱。他勉强用剩余的一点净水清理了伤口，重新包扎，将最后半片地茯苓服下，又吞了一粒辟谷丹。然后，他盘坐在硬板床上，忍着周身剧痛和体内寒热交攻，艰难地运转《青虚基础炼气诀》，引导药力和微薄灵力，一点点修复受损的经脉，驱散寒意。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当李二石再次睁开眼时，脸色依旧苍白，左臂仍用布条吊着，但眼中的虚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生死淬炼后的、更加深沉的平静。体内寒意被压制下去，伤势稳住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时日和调养。

他查看了身份玉牌，里面确实多了四点贡献。少得可怜，但这是他几乎用命换来的。

这次任务，失败了，也成功了。他没能完美达成目标，损失了武器和包袱，身负重伤，换来区区四点贡献。但他活着回来了，得到了珍贵的实战（逃命）经验，对妖兽和危险环境有了切身体会，心志也在生死边缘被狠狠磨砺了一番。而且，他并非全无收获。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两株叶片细长、边缘有银色脉络的淡蓝色小草。正是寒烟草。

当时在寒潭边，千钧一发之际，他拔起了两株。一株上交，完成了任务的最低要求，保住了贡献点。另一株，则在他掷出任务牌、转身狂奔的混乱瞬间，被他塞入了怀中更深处，与地茯苓切片藏在了一起。

这是他用命搏来的、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二品灵草，寒烟草。其价值，远非当初那株地茯苓可比。若拿到坊市出售，至少能换十数块下品灵石，甚至更多。更重要的是，其阴寒药性，或许能辅助他修炼某些特定法术，或者……在他对养魂玉的特性有更多了解后，尝试一些别的用途。

李二石轻轻摩挲着寒烟草冰凉的叶片，眼神幽深。

仙路艰难，步步荆棘。但他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可言。一点点贡献，一株隐藏的灵草，都是他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他收起寒烟草，小心藏好。然后，继续闭目，运转功法。

左臂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灵力在经脉中流转的感觉，却比受伤前，似乎更顺畅了一丝。生死间的压迫，仿佛也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窗外，晨曦微露，照亮石屋内少年苍白而坚定的侧脸。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但属于李二石（陈启明）的修仙之路，在这一刻，才真正染上了一抹属于他自己的、带着血与寒气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