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关上客卧的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小腹处似乎有细微的悸动,很轻,像蝴蝶振翅。她将手轻轻覆上,那里还平坦如初,却已孕育着一个刚刚被宣判“不被期待”的生命。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出银白的条纹。她看着那些光与暗的交界,想起三年前婚礼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他面前,他说“我愿意”时眼神平静无波,她却以为那只是他性格使然。
多么可笑。
她从地毯下摸出藏着的病历本。阿尔茨海默症早期的诊断书,和孕检单是同一周拿到的。那一周,她的人生被两纸判决劈成两半——一边是新生命的萌芽,一边是记忆的倒计时。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沈小姐,这个病的发展速度因人而异。但你要做好准备,短期记忆会先受影响,然后是认知功能...你怀孕了?这会让病情更复杂,我们需要评估...”
她没告诉医生,她还没告诉丈夫。她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结束那个重要的并购案,等他心情好一些。
等来的,是他公文包里那张被她小心翼翼放在书桌最显眼处的孕检单,被他当作废纸夹带。
等来的,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她的香水味——林薇最爱的银色山泉。
等来的,是他午夜归家,眉间为另一个女人笼上的轻愁。
沈未晞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牛皮笔记本。封面上是她娟秀的字迹:《遗忘清单》。翻开第一页,是工整的条目:
1. 告诉屿川我的病情(划掉)
2. 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划掉)
3. 修复那只清康熙斗彩莲纹碗(进行中)
4. 去南山看一次日出
5. ...
笔尖在纸上停顿,墨水晕开一个小点。她深吸一口气,在第三条后面补充:
3.1 与他离婚
字迹很稳,手却在颤抖。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是酒杯吗?她不想知道。她慢慢起身,从衣柜深处拖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不大,24寸,装不下十年青春,但足够装下她余生的尊严。
她只带走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工作室的钥匙,母亲留给她的一只玉镯,还有那个装着病历和《遗忘清单》的文件袋。梳妆台上,季屿川送的首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求婚时的钻戒,结婚纪念日的翡翠项链,生日时拍下的古董胸针。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都精致得恰到好处,也冰冷得恰到好处。
就像他们的婚姻。
她一一抚过,然后转身,没有带走其中任何一件。
凌晨三点,沈未晞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梯。客厅里,季屿川仍站在原地,脚边是碎裂的酒杯和洇湿的地毯。他背对着她,肩线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听到响动,他猛地转身。看到她手中的行李箱时,瞳孔骤然收缩。
“你要去哪?”声音嘶哑。
“酒店,或者朋友家。”沈未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我会让助理来取剩下的东西。协议书你签好后,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沈未晞!”他大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就因为我没看到那张纸?就因为我今天见了林薇?你就要用离婚、用孩子来惩罚我?”
“惩罚你?”她抬起头,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季屿川,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不是在惩罚你,我是在救我自己。”

她绕过他,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轱辘声。那声音碾过寂静的夜,也碾过他最后的理智。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对着她的背影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不会签字的。沈未晞,你想都别想。”
她停在玄关,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季屿川,你知道吗?确诊那天,我从医院走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我想了十七种开头,演练了三十遍对话。最后我决定,要在你拿下那个并购案的庆功宴上说——你心情好,也许能接受得容易些。”
她顿了顿,肩胛骨在单薄的睡衣下微微耸起,像折翼的蝶。
“但我现在很庆幸,我没说。因为比起忘记你,”她终于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淡、极破碎的笑,“我更害怕的,是记住你不爱我的每一个细节,直到我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门开了,又关上。
砰。
那一声不重,却震得季屿川耳膜生疼。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觉得这间他住了三年的房子,空旷得令人窒息。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那是她惯用的护手霜味道,此刻却像一把细沙,正在指缝间飞速流逝。
他踉跄走到茶几边,抓起那份离婚协议。条款极其简单,她自愿放弃所有财产分割,只要求带走个人物品和那间婚前就属于她的、用作工作室的老公寓。干净利落,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他又看向那张孕检单。B超影像里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像宇宙初开的星云。检查日期是四天前。四天前...她在独自面对这个消息时,他在做什么?
他在准备林薇的接风宴,在斟酌哪家餐厅更合她的口味,在回忆她大学时最爱喝的那款奶茶是否还有卖。
季屿川猛地将协议摔在茶几上,纸张四散。他跌坐进沙发,双手插入发间。不对,不该是这样。沈未晞从来不会这样。她温柔,安静,永远在他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她怎么会真的走?
一定是气话。因为林薇,也因为他的疏忽。明天,等她冷静下来,他好好解释,买份礼物,带她去吃那家她念叨了很久的私房菜...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对,就是这样。
他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窗外天色泛白,直到第一缕晨光照进客厅,落在她常坐的那个位置——沙发上还留着人形的凹陷,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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