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和霍修明做了同一个梦。
白天我们在现实中恩爱，晚上我们在梦里携手。
霍修明高兴疯了。
就像两个不冲突的世界，但相爱的两个人永远能在一起。
后来，霍修明在梦里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瞒着我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我在梦里撞见他们交缠，他用梦中妈妈的生死要我接受这一切。
醒来时我扇了霍修明一耳光。
自此强撑着再也不肯入睡。
霍修明沉着脸斥我无理取闹，用尽手段逼我妥协。
“一个梦而已，跟现实不冲突，又不会成真，我只会在梦里爱她而已！”
可我的罕见病即将发作，马上就会成为植物人。
我再也没有现实了。
1
我已经三天没有再睡觉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即使还没入睡，眼前也会浮现出在那场梦里，霍修明和另一个女人抵死交缠的画面。
它们拼命地闪回。
我就拼命地吐。
即使被我当场撞见。
即使我亲耳听到他伏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一边情动不能自制，一边说“宝宝我爱你”。
即使那天是我们在梦里的结婚纪念日。
霍修明只是从床上起身，随手披了件衣服，面上依旧是不以为意的笑意。
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将纪念日礼物递给我。
“宝宝，纪念日快乐，我爱你。”
他赤裸着胸膛要抱我，身上还有各种暧昧的痕迹。
我扇了他一耳光。
他也不生气，反而问我手疼不疼。
直到我的耳光要落在他千娇万宠的小情儿身上。
霍修明也不上前拦着。
只是随意地将亮着实时画面的手机扔到我的眼前。
“打吧宝宝。”
“你打一下，岳母大人的呼吸机就急停一次，你猜她会在你打的第几下撑不住？”
那些人就像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随时准备听他的指令掐断呼吸机。
就像是霍修明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和现实不一样，梦里的妈妈还活着。
我从小是妈妈带大的，现实中妈妈去世的那天我哭到呼吸性碱中毒，最后昏迷了十天。
霍修明不是不知道我对妈妈的眷恋。
我因为妈妈的病最痛苦的时候，他投入巨大资金，不顾一切也想研发出疼痛转移技术。
恨不得自己一个人替我们母女两人抗下所有的痛。
他对我说：“我爱一个人，看不得她受任何苦，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我忽然觉得梦里的霍修明好陌生。
我怔愣之际，他的小情儿抓住机会，挑衅般扇了我好几个耳光。
霍修明从身后握住我两只手。
背后抱的姿势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最让人感到安心。
如今却被霍修明用来束缚住我不许反抗。
“就让她出口气吧，你刚刚都吓坏她了。”
“反正只是做梦，在梦里也不疼，宝宝，是不是？”
“好啦，你乖乖的，去外面，嗯？我还没结束呢。”
“等醒的时候我再好好陪你。”
霍修明把亮着监控画面的手机塞进我手里。
“乖。”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画面中，妈妈面色苍白，靠着仪器维持着微弱的生命体征。
可她至少是活着的。
偶尔有意识的时候，她还会握着我的手，喊我“乖囡”。
我不能，决不能再尝一遍至亲分离的痛了。
在梦里不疼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剖开揉碎了一样呢？
里间再次传来意乱情迷的喘息声。
越是听，越是觉得难以呼吸。
梦境世界忽然开始扭曲起来。
从前在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再次睁开眼，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霍修明晚上有事没回家，并没有和我睡在一起。
眼前是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家。
四处都是他爱我的证明。
假的吧，梦里的那个霍修明一定是假的吧。
2
因为呼吸不畅，眼前天旋地转，浑身麻痹，我来不及去想太多。
我匆忙拨通主治医生的电话。
“大概是提前发病了，赶紧来医院一趟。”
医院中，陈医生看着我的检查报告，脸色十分凝重。
“确诊那天我就跟你说过，这个病全球也没有几例，无药可医，受不得一点刺激，就算想尽办法也只能稍微延缓发作。”
“你再受几次重大刺激，病发成植物人都还好说，命都会没的。”
“一定要好好注意啊。”
我抿了抿唇，几次想拿起手机找霍修明都没有力气。
最脆弱的时候，最想找到的安全港湾还是他。
我下意识排斥把梦里的那个霍修明和现实中的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梦境出错了。
“陈医生，那我还有多久。”
陈医生叹了口气，看着我这副模样，没说具体时间。
“趁着还有机会，和爱的人好好相守，好好道别......”
最开始确诊的时候，我崩溃到几乎绝望。
连和霍修明单独相处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疏远了几天，无论他怎么想办法逗我，我都不敢靠近他。
我怕我会在他面前撑不住情绪崩溃。
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端倪。
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跟我一起痛苦。
那一场联通二人的梦境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到来的。
我高兴疯了。
霍修明也高兴疯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不忍见有情人分离的恩赐。
即使在现实中我即将成为植物人，可在梦中，我们依然可以相爱。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所以我才那么畏惧那个梦里的霍修明，害怕他是真的。
魂不守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收到了霍修明突然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一如往常。
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再到每日都不会忘记的说爱我。
我呼出一口气。
心中也轻快些许。
推开门的时候首先来的是霍修明的怀抱。
还有一屋子的礼物。
和梦中他随手敷衍的礼物不一样。
这些用钱不能直接买到，全部都是他倾注了自己的心血的。
“宝宝，纪念日快乐，我爱你。”
和梦中一样的情话。
人却不一样。
我越发心安。
以至于都忽略了霍修明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都忘了出梦时，我说过的那句再也不想和他一起做梦。
3
霍修明哄着我上了床，折腾完我又抱着我一起睡下。
入梦前，我期盼一切回到正轨。
希望梦里还是那个爱我的霍修明。
再次入梦，我在医院里，妈妈的重症监护室外。
仪器不停发出警报声。
心电图乱得毫无章法。
就像是妈妈在生气。
我进不去。
只能干着急。
直到我听到一阵声音。
“哎呀阿明哥哥你轻一点嘛。”
“轻不了，想尽办法紧赶慢赶回来，就是怕错过我们的一周年恋爱纪念日，小东西，今天你哪都别想去。”
“而且这里，确实够刺激。”
病房里！
他们在妈妈的病房里做这种事！
愤怒之余，还有几个字眼尖锐得仿佛刺穿我的耳膜。
一周年恋爱纪念日。
我看着手机上的日期。
正好一年前，我和霍修明来到了这个梦里。
“阿明哥哥，那你为什么会对我一见钟情呀。”
“因为你比她乖，比她情绪稳定，比她更能让我舒心。”
“我哄她哄得太累了，再爱也会受不了。”
原来一年前的我在梦外崩溃痛苦。
而霍修明在梦里迅速坠入了爱河。
我听到女孩的娇嗔。
“那你更爱我还是更爱她？”
我听到霍修明的喊着情欲的轻哄。
“是你说这一年来我们把所有的地点姿势都试了个遍，想到了这个好地方。”
“我都答应你在这里做了，还不够证明我爱你么？”
“反正这里就是个......互不耽搁，在这里我最爱你，我的乖宝宝。”
我浑身都在发抖。
我找到一旁的拖把，砸开了那扇门。
我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两个不着寸缕的人被突然闯入的我惊到。
在看到是我的时候，两个人都恢复了镇定。
被任何人撞到都不好，毕竟在重症病人的病房里做这件事并不道德。
但被我撞到不一样。
我不想在病房里发生什么冲突。
“出来。”
“清仪，你乖一点。”
没有人把我当回事。
那个女孩甚至当着我的面爬到了霍修明身上。
她手中拿着一个特制遥控器，是用来控制给药的。
“听说每周都要用一次这个药，运气好的时候你妈妈就能醒过来看一看你。”
“今天我让那些医生装了三倍的量。”
她苦恼地叹气。
“我觉得这样也不够刺激了，阿明哥哥，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这个药，看她能不能醒过来？”
“我觉得更刺激啦——”
霍修明不语，暗含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随即宠溺地看着她。
医生说过，药量但凡超出一点，妈妈就会痛苦一分。
在女孩想要按下遥控器的时候，我冲过去扑倒了她。
手中的玻璃碎片横在她脖子上。
我痛苦得几乎不能呼吸。
霍修明依旧不慌不忙。
他走过去，缓缓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宝宝，玻璃再深一分，你可以试试。”
我的手却在此时控制不住地抖着。
不可避免地划伤了她的喉咙。
“阿明哥哥救我，好疼......”
那时霍修明眼中迸发出的恨意，我想我能记得一辈子。
在霍修明的手再次收紧时，我又惊醒了。
这一次，霍修明睡在我身边。
我看清了他醒的时候暴怒的神情。
“妈的！”
也看清了他眼底的恨意。
“只是个梦！”
“你为什么就是接受不了，为什么要咄咄逼人，为什么要伤害她！”
现在醒了，他连她伤得怎么样都不清楚。
霍修明真的觉得好累。
我也在此刻确定，霍修明，从来都是那个霍修明。
我笑着落泪。
“只是个梦。”
“哈哈哈哈，只是个梦。”
笑的时候，我猛地发觉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那我希望，永远不要再做梦。”
4
这是我不肯入睡的第四天。
最开始，霍修明并不在意我的那句话。
直到我开始用尽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吃药，自残。
霍修明最开始是心疼。
每当他想上前。
我就笑：“心疼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进梦里心疼那个小贱人。”
几次之后，霍修明快疯了。
他把我呆呆注视的婚纱照拆下来，撕得粉碎。
“清仪。”
“宝宝。”
“我不够爱你吗？”
“我在现实中不够爱你吗？”
“为了你我连命都能豁出去。”
“我只是在梦里对她好而已，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肯接受？”
“我答应你，梦境现实互不干涉，出了梦，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宝宝，好不好？”
“我只求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我只是想进梦里看看她有没有事而已啊......”
“那只是个梦啊......”
他语气卑微。
卑微到就差要给我跪下了。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他是心疼我自残多一点，还是想着梦里的女孩不会出事更多一点。
我只是再次用力用刀划开手臂的皮肤，鲜血如注。
“不好。”
霍修明走了。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走之前回头绝望又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办法了。”
“清仪，是你逼我。”
夜里，铺天盖地的热搜席卷网络。
我的妈妈曾是位科研人员，为国家和人民奉献自己一生，最后因为科研项目得了慢性病。
项目保密，没人知道她的贡献，但我一直以她为傲。
我一直等着项目结束，等着她被世人赞颂。
那些热搜，却在大肆散播一个故事。
一个做尽恶事最后得了不治之症的恶有恶报的故事。
什么叫做尽恶事。
就是在这个年代没有人能接受的恶事，她做了个遍。
故事以受害者的角度，字字泣血。
令无数人义愤填膺。
最后在末尾附上了她的墓地。
有人说，这样的人，碎尸万段不为过，死后也不配得到安息。
看到热搜的时候，陈医生在帮我处理伤口。
我一瞬间感到腿失去了知觉。
我只求他送我去墓园。
赶到的时候，我坐在轮椅上，而墓园被围得水泄不通。
“贱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死了也不是结束，就该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霍修明站在不远处，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
“宝宝，如果我打开墓园，再公布妈的名字，会怎么样呢？”
“我听到有人说，要扬了她的骨灰。”
“我还听到有人说，要在她的墓碑上刻上永世不得超生的老贱人几个字。”
“还有......”
我几乎发觉浑身都开始失去知觉。
我只能争分夺秒向他低头。
“宝宝，我要的一直很简单。”
“我四天没见她了，你也四天没有休息了，我们去医院，我会让人控制好四天安眠药的量。”
“四天内，你不能醒。”
“四天之后，我在这里爱你，在梦里爱她，互不干涉，我们好好生活，一切回到正轨。”
此时此刻，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在我艰难点头的时候，我看到陈医生挥手打了霍修明一拳。
为人医者，他几乎气到目眦欲裂。
“你不能这样，她会死的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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