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沧雨一进房间,客栈的伙计齐齐凑了过来,盯着被千沧雨一巴掌拍在桌上的白纸。那白纸上画着古怪的符文,跟鬼画桃符似的,还残缺了一角。他们英明神武的老板费尽心思偷来的宝贝,就这?
这事得从三天前说起,三天前邻镇土匪慌不择路地从乌衣镇穿过,一打听,原来是几日后督府统领江言郎要路过。这消息一传开,乌衣镇那些平日懒散悠闲的人都慌神了,匆匆忙碌起来,都打算在督府的人路过时闭户不出,以免惹来祸端。
千沧雨也不想惹督府的人,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歇手。
但她万万没想到——督府的人提前到了,她的最后一票碰上了传闻中的活阎王江言郎!
九死一生地,就偷来一张废纸?莫非督府邪气太重,需要这么个玩意儿镇压一下?
其实这事也不怪千沧雨,这张废纸被放在一个精致昂贵的梨花木雕花盒子里,那盒子还蒙着一层上等绸缎,上面的刺绣绣功一绝,盒子被放在一个复杂的锁箱里,锁箱又被禁卫小心看管着......
费尽千辛万苦就得到一张废纸,还是缺了一角的废纸!千沧雨不能忍!最不能忍的是江言郎高高在上的姿态!
千沧雨一巴掌拍在废纸上,“在我的地盘还敢喊我滚!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小阉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了!”
厨子晃着刀纠正:“他说的是退下。”
感受到千沧雨的白眼后,厨子立即闭嘴了。
驼背身后的小孩冒出脑袋,说:“那人凶巴巴的,我们都怕,姐姐你也怕。”
千沧雨弯腰,托起小孩的下巴,纠正道:“叫老板!”
说完,千沧雨冷笑,“我会怕他?是,我怕,我怕他的满箱金子银子被别人抢了去!”
其他人倒吸口寒气,纷纷劝她放弃这一票,换下家。
千沧雨舍不得那几箱宝贝,手一扬,问:“谁跟我一起,我绝不亏待他!”
小孩糖官把头缩了回去,小声嘀咕:“怕......”
保命要紧,其他人纷纷看向别处,佯装没有听见千沧雨的话。
千沧雨不管那么多,伸手拽出糖官,下命令:“你负责给他们送酒。”
又命令糖官的父亲驼背僧,“今晚你不能出去,负责大堂。”
厨子偷偷往窗户外溜,肥胖的身体却被卡在了窗户上,当千沧雨命令他负责零散的禁卫时,他每点下头就会撞在窗沿上,痛得胖脸通红。
打算溜到门后藏起来的三胞胎兄弟被千沧雨一手一个拧了出来,最后一个也认怂地走了出来。
“你们三兄弟,负责在行动之前摸清他们的行动轨迹,还有他们的个人习惯,尤其是那个小阉人的。我们要逐一攻破,让他们防不胜防。”
三兄弟耷拉着脑袋,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一起做了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
紧闭的门突然打开,千沧雨手中劲风一起,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婆被劲风卷裹到了房间里。
老太婆无奈地反抗:“我只是路过啊老板,今天客栈的泔水我不收了行不行?”
千沧雨不管那么多,“见者有份,你跟我一起。”
布置完,老太婆问了句:“谁断后?”
众人齐齐看向桌子,藏在桌子底下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劝道:“老板,我们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平头百姓,对打打杀杀的事不感兴趣。”
千沧雨点头,“那好,分钱的时候你那份归我。”
众人窃笑,那刚从桌底下钻出来的客栈护卫却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老板。”
将夜,最后一抹残阳被黑云盖住,乌衣镇其他地方都安静下来,唯有九门客栈有种诡异的热闹。
临窗而立的江言郎嘴角微动,“看来有人沉不住气要动手了。”
江言郎身边的贴身护卫束谷站在半丈之外,恭敬地问:“大人,不如趁此机会杀了千老板,端了九门客栈,再慢慢搜寻我们丢失的东西。”
江言郎回身看了一眼束谷,平常,只有在束谷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眼神。束谷心慌,低下头,认罪道:“是小的鲁莽了。”
江言郎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不用我再教你吧?”
“小的谨记。”束谷嘴上如是说,心里却犯嘀咕了,这千老板与那被杀的土匪有何两样?不都是图谋不轨,心怀叵测吗?
江言郎眉目一怒,道:“东西必须毫发无损地找回来,要是缺了一角,我拿你们祭天!”
说完,江言郎命令道:“你们都照常行事,他们布什么局你们就钻什么局,其他的事交给我。”
束谷微愣了下,怕自己会错意,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先回房休息?”
见督府统领点头,束谷欢喜道:“这个小的擅长。”
束谷回房休息了,一众手下也就放松下来,喝酒畅饮,把五岁糖官捉弄得眼泪汪汪。
九门客栈的人没一个好惹,这是乌衣镇人的共同认知,可督府的人神气惯了,没把个五岁孩子放在眼里,直到他们喝着喝着就纷纷抱着肚子抢厕所才发现惹小孩跟惹了狗一样麻烦。
突然,众人按住腰间佩剑,眼神腾满杀气地看向三楼。
从大堂往上,能看到三楼天字一号房一角,房间里住的正是他们的统领江公公。
他们察觉到有人靠近天字一号房!
糖官被他们的举止吓到了,圆滚滚的身体缩进桌子底下,像泥鳅似的溜到了父亲驼背僧的身后。
驼背僧的手按住桌子,他可随时从桌底抽出利剑与禁卫周旋,为老板争取时间。
禁卫们正要行动,却见副统领束谷的房间门窗上投着一道影子,冲他们压了压手,意思是命令他们退下。
众人四散。
束谷躺回床上,盖上被子,闭眼前有些忧心:“千老板独自夜会统领大人,该不会是要施展美人计?”
“算了,统领大人会搞定一切,我只需要奉令睡觉。”
束谷闭上双眼,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隔壁,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敲响,门一开,千沧雨就捧着一坛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进房了。
江言郎坐在桌前,身后正是装满了金银疙瘩的箱子。
千沧雨为江言郎斟酒,笑吟吟地嘘寒问暖,还介绍起乌衣镇的风土人情。
见江言郎无动于衷,千沧雨笑道:“怪我怪我,怎么能让大人单喝酒,少说也要备两样小菜。”
话音刚落,店小二就端着酒菜进门了。
见江言郎还是无动于衷,千沧雨屏退店小二,为自己斟了酒,“大人要是觉得闷,我陪你喝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就是好酒,甘醇润喉,绵软回甜。如果不是她的余光瞥见那些宝箱在向她招手,她真恨不得喝个痛快。
通常情况下,没人能抵抗得了九门客栈的酒肉香,江言郎却还是无动于衷。
“你不喝?”千沧雨眉头微皱。
江言郎道:“我要是喝醉了,又怎么见识千老板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行窃?”
千沧雨淡然一笑,“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未必就是来行窃的。”
江言郎唇齿微动,“难不成一身诡术的千老板是要洗心革面?”
不等千沧雨开口,江言郎就道:“过去你行窃打劫,却让衙门的人找不到任何证据,确实有些手段。但这些手段,在我眼里都不过是雕虫小技。”
江言郎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分析千沧雨是怎么打劫行窃还不留下一丝一毫证据的,其中最简单的手段就是等客人喝得醉醺醺的,让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店小二前后三次收取酒菜钱,一份成本赚取三倍利润。
“这些都是我在等你来找我时想明白的。”江言郎说完,问她,“今晚呢,你打算怎么行动?是不是其他人对付我的手下,你对付我?”
江言郎身影如风,千沧雨只觉眼前一花,他就从椅子上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后,手中如獠牙的森寒匕首贴在了她细嫩的脖子肉上。
千沧雨为自己辩解:“大人不要冲动,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江言郎贴得太近了,气息在她耳边轻扫,千沧雨想躲。只听江言郎说道:“你隐藏得很好,整个乌衣镇的人都不知道你身手好,就连我也差点被你蒙骗过去。”
江言郎握住了千沧雨的手,手指暗暗用力,摧毁了千沧雨经脉防线。
“不巧,我曾见识过你用来封印武功的神药,所以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千沧雨的手被江言郎握着,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地往上移动,加剧了**的感觉。
是公公就好好做个公公,这么撩人是死罪!
千沧雨受不了了,反手握住了江言郎的手。她的手只稍稍用了下力,江言郎便感觉手臂顿时有种震麻冰寒的感觉,低头一看,手被一层白霜包裹,白霜迅速蔓延向其他地方,他想抽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霜包裹全身,再任由白霜结成厚厚一层冰。
抬眼时,看见千沧雨笑得灿烂,满眼星辰。
“大人,我说了,我未必是来行窃的。”
江言郎问:“那你要做什么?”
千沧雨夺了匕首,把匕首贴在江言郎的脖子上,凶巴巴地说出两个字:“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