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张哲的工位旁。
“张哲。”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但没有停。
“我问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足够清晰。
他终于停了下来,却依旧没有抬头。
“……林姐,我们……”
“你们什么?”
我追问。
“昨天晚上,是谁带头喊着要跟我一起走?”
“今天,你们就要带头留下当奋斗者?”
“你们的骨气呢?”
我身后,一个叫小王的组员忍不住开口了。
“林姐,你别说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王总说了,今天谁要是敢准时下班,就立刻卷铺盖走人。”
“我上个月刚付了首付,还有车贷,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其他组员也附和道。
“是啊,林姐,你能力强,到哪儿都有饭吃。”
“我们不一样,我们拖家带口的,赌不起。”
“老婆刚怀孕,我不敢离职。”
“我孩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现在行情这么差,再找一份薪水这么高的工作,太难了。”
一声声的辩解让我心寒。
我懂他们的难处,我懂现实的压力。
可昨天晚上,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向张哲,这个我从实习生开始,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我把我会的,倾囊相授。
我一直以为,他最像我。
“张哲,你也这么想?”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我。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林姐,你还是太理想化了,人总要为自己活着。”
“李哥说的对,我们有家要养,我们得活下去。”
“而且……”
他拿起桌上一个蓝色文件夹,在我面前晃了晃。
“王总说了,谁能把这个千万大单的后续方案做完,让客户满意,谁就是新的项目总监。”
我浑身一僵。
那个文件夹,是我为项目后续的构思方案,里面全是我还没做完,最核心的创意。
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一点点写出来的心血。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备份。
“那是我的方案。”
我冷冷地说。
张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他很快就挺直了腰杆。
“林姐,话不能这么说。”
“方案是你做的没错,但你现在已经决定要跟公司对着干了,这个项目你肯定不会再负责了。”
“为了公司好,为了项目能顺利进行下去,”
“你的心血由我来继承和发扬,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气笑了。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跟在我身后叫“林姐”的年轻人,此刻只觉得陌生。
“所以,你们不仅接受了无偿加班。”
“还要拿着我的东西,去换你们的前程?”
“张哲,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我的话让他满脸通红。
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王总挺着啤酒肚走了进来。
他没看我,径直走到张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哲,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公司就需要你这样,有大局观,懂得感恩的年轻人!”
“不像某些人,有机会自己不要,还煽动大家一起完蛋!”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我,眼神带着怜悯。
“哟,这不是林总监吗?”
“既然要下班,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刚跟法务确认过,你昨天在庆功宴上,公然损坏公司财物。”
“也就是那个电子咖啡手环,并且煽动员工离职,对公司造成了恶劣影响。”
“所以,公司决定,正式开除你。”
“至于你的奖金……”
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就当是赔偿公司的损失了。”
我站在原地,一阵眩晕。
我看着张哲,他抱着我的方案,低下了头,不敢看我。
我再看看其他组员,他们都避开了我的视线。
整个办公室,几十号人,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
王总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哲,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们好好聊聊,关于你升职,还有项目后续的执行工作。”
张哲惊喜地站起身,从我身边跑向王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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