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M国逃回来那天,家里正在大摆宴席。
我以为是庆祝我回家,结果发现是庆祝我被“认定死亡”,一百八十万的保险金终于到账。
我那游手好闲的哥哥拿着话筒,醉醺醺地宣布,要用这笔钱去环游世界。
爸妈在台下笑着鼓掌。
我悄悄回到房间,从床下拖出被我打断双腿藏在麻袋里面的人贩子。
“看见了吗?现在,我们来聊聊,怎么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1
我从M国逃回来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雨。
我们家那栋三层小楼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音乐和祝酒声,一时有些恍惚。
难道爸妈提前知道我回来了吗?
这是在等我吗?
我推开虚掩的门,顿时迎面袭来一阵混杂着酒气和饭菜香气。
客厅正中央,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但上面的字上,却没有我的名字。
【热烈庆祝林海先生开启环球之旅。】
林海,是我的亲哥哥。
台上那个拿着话筒,浑身酒气的地吹嘘自己即将走遍世界的男人,也正是他。
“我跟你们说,我这趟,第一站就去巴黎!看铁塔!然后去冰岛看极光!我妹子,唉,我那苦命的妹子,哥哥谢谢你死了!不然哥拿不到这笔钱!”
台下,我的父母,林建国和张爱琴,没有丝毫的难过,而是笑脸相迎般的鼓掌。
周围的亲戚朋友纷纷举杯,一同祝贺。
“老林,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生了个好儿子!”
“可不是嘛,女儿虽然可惜了,但这不也算是为家里做的最后一点贡献嘛!”
“一百八十万啊!有了这笔钱,林海还上什么班,直接躺平享受人生了!”
三句话,可谓是字字灼心。
我失踪三个月,被拐卖到M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每天都在想,为了我的父母,我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为了逃跑,在热带雨林里躲了七天七夜,靠吃虫子和树皮活下来。
我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家。
结果,我的家正在大摆宴席,庆祝我的死亡,庆祝那一百八十万的保险金终于到账。
原来在我失踪一个多月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报了警,申请了我的死亡认定。
原来我拼了命想回来的地方,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都快要被冻僵。
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我。
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融进门外的瓢泼大雨里。
我没有哭,只是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雨水混着温热的液体,从我脸上滑下来,咸得发苦。
我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街角一个废弃的仓库。
推开满是灰尘的铁门,一股味道铺面而来。
我走到仓库最里面的角落,那里,一个大麻袋正在微微蠕动。
我解开绳子,露出里面一个满脸惊恐的男人。
我冷眼的看着眼前这个贵把我卖到M国的人贩子,龙哥。
十分庆幸,当时把他“请”了出来。
他看着我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
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下巴被我卸了。
我蹲下身,把刚刚录下的宴会视频,怼到他的眼前。
“看见了吗?龙哥。”
我一边说,一边伸手,帮他把下巴接了回去。
“你的买家,正在庆祝你们的交易成功呢。”
龙哥看着视频里我父母和哥哥的笑脸,一脸的难以置信。
“现在。”
我凑近他,轻声说。
“我们来聊聊,怎么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2
龙哥是个聪明人,尤其是在活命这件事上。
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配合我。
“你,你想怎么做?”
我站起身来,面色平淡的看着他。
“那先从我那个好哥哥开始。他不是想环游世界吗?我送他一程。”
我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让他从摔死的突破口。
“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问龙哥。
龙哥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打着某种算盘。
我没说话,只是从旁边拿起一根生锈的钢管,在他那条已经被我打断的腿上轻轻敲了敲。
他疼得一哆嗦,立刻全招了。
“林海,你哥他,他在外面玩得很大!”
龙哥因为痛感,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他早就背着你爸妈,在城西豹哥那里借了高利贷,现在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万了!”
“豹哥?”
“是,是城里放贷的一霸,听说还不上他钱的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我笑了。
真是天助我也。
我那个好逸恶劳的哥哥,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把豹哥的联系方式给我!”
龙哥不敢迟疑,哆哆嗦嗦地报出了一串号码。
我拿出一部从黑市上买来的老人机,插上新的电话卡,按照龙哥给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豹哥,你的债务人林海,刚拿到一百八十万的保险金。今晚正在金碧辉煌KTV888号房宴请宾客,扬言要去环球旅行。】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废话。
发完短信,我拔出卡,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仓库外的臭水沟。
做完这一切,我找了个摩的,去了金碧辉煌附近。
我没进去,只是在街对面的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十点钟左右,几辆黑色的面包车呼啸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了KTV门口。
车门拉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冲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光头,脖子上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在夜色里闪着光。
他就是豹哥。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进KTV,门口的保安甚至不敢阻拦。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888包房里,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的好哥哥林海,正被一群狐朋狗友围着,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吹嘘着自己即将到来的美好人生。
他大概以为,这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可惜,他的好运提前结束了。
命,应该也快了。
3
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林海被两个大汉架着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他白色的陈尚上全是血,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豹哥!豹哥我错了!钱我还!我还!”
他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还?拿什么还?你爹妈把房子卖了都不够!”
豹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啐了一口。
“给老子带走!让他知道知道,欠老子的钱不还,是什么下场!”
林海被塞进了面包车,连同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也被一并被拉走。
我平静的看着,那辆黑色的面包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场狂欢,以闹剧收场。
看着手机缓缓往后两个小时,我拿出手机,思考片刻后,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我妈张爱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和不耐烦。
“大半夜的,谁啊!”
“你女儿。”
电话那头顿时陷入死寂。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她反应过来后发出的尖叫,
“鬼!鬼啊!”
“我没死。”

我的声音很平静。
“哥呢?听说他要去旅游了,还顺利吗?”
“你,你这个灾星!你还活着干什么!你哥刚打来电话,你哥他被抓走了!我们家的钱,一百八十万!全被要债的抢走了啊!”
张爱琴在电话里嚎啕大哭,咒骂着我的命硬,毁了他们全家的好日子。
我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一个祭品,已经献上。
自从林海被豹哥的人带走后,家里彻底乱了套。
豹哥放话,三天之内,拿五十万去赎人,不然就等着收手指头。
那一百八十万,林海当晚就挥霍了十几万,剩下的全被豹哥的人搜刮干净,还远远不够填他欠下的高利贷窟窿。
我爸妈急得团团转,四处打电话借钱,却处处碰壁。
那些在宴席上还称兄道弟的亲戚朋友,如今一听借钱,要么说手头紧,要么干脆不接电话。
树倒猢狲散,人性凉薄。
而我,则在仓库里,继续招待我唯一的客人,龙哥。
“下一个,我妈,张爱琴。”
我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说。
龙哥疼得龇牙咧嘴,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你妈,你妈她……”
“她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龙哥想了想,说:
“面子。你妈那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辈子都活在跟别人的比较里,喜欢在邻里亲戚面前炫耀。”
我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说对了。
我妈张爱琴,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她的太太圈里,吹嘘我爸多么有本事,我哥多么有出息。
好像也只出现这两个人的名字。
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她出门也得穿上最好的那件貂皮大衣。
就在这时,我安插在小区的眼线,给我发来了消息。
【小晚,你妈明天下午要去云顶酒店参加茶话会,我听她打电话,跟人说你哥已经出国了,她要去跟姐妹们炫耀呢。】
我看着短信,被气笑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惦记着她那点破脸面。
既然她这么喜欢炫耀,那就在多“炫耀炫耀”。
我对着角落里的龙哥,投出一个笑容。
“龙哥,明天,该就麻烦你了……”
4
第二天下午,云顶酒店三楼的空中花园。
一场名媛太太下午茶正在进行。
一群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端着精致的茶杯,说说笑笑。
我妈穿着她压箱底的旗袍,戴着一条假的珍珠项链,正满面红光地坐在中心位置,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爱琴姐,你可真有福气。林海这孩子真是出息了,说环游世界就环游世界!”
张爱琴被众人的夸奖说的笑得合不拢嘴,还假装谦虚地摆着手。
“哪里哪里,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就行了。他呀,昨天刚落地巴黎,还给我发了跟铁塔的合影呢!”
她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划拉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下载的网图。
就在她吹嘘到最高潮的时候,砰!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神情悲愤,正是被我打扮过的龙哥。
我身后,是十几个我从劳务市场找来的临时演员,个个穿得破破烂烂,一脸苦大仇深。
“林建国!张爱琴!你们这对黑了心的狗男女,给我滚出来!”
我扯着嗓子,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大厅的杯盘都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齐刷刷地朝我们看来。
张爱琴的笑,僵在了脸上。
当她看清来人是我,和我身后轮椅上的龙哥时,她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
“你,你们……”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指着轮椅上的龙哥,对在场的所有太太们哭诉道:
“各位阿姨,你们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啊!我爸妈收了我这位老板五十万,说把他们的亲生女儿卖给我老板当媳妇!”
“可我们钱给了,他们女儿却跑了!现在他们不仅不退钱,还把女儿的保险金私吞了,给那个烂赌鬼儿子还债!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
我身后的演员们也立刻配合地哭天抢地起来。
“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卖女儿的钱也敢吞,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轮椅上的龙哥更是影帝附体,捶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老泪纵横:
“我,我就是太相信他们了啊!他们说女儿在外面打工不听话,想找个人管管她,我才好心帮忙,谁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骗子啊!我的腿,我的腿就是去要钱的时候,被他们那个烂赌鬼儿子打断的啊!”
卖女儿,保险金,烂赌鬼儿子,打断腿。
每一个词,都在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中间炸开。
她们看着张爱琴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鄙夷,不屑和幸灾乐祸。
“天哪,真的假的?为了钱把亲生女儿都卖了?”
“我就说嘛,她家哪来的钱让儿子环游世界,原来是女儿的卖命钱!”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她装得人五人六的……”
那些窃窃私语,撕下了张爱琴身上那层华丽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最肮脏不堪的内里。
她浑身发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最看重的脸面,在今天,在她的整个社交圈面前,被我亲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你,你这个孽障……”
她终于挤出几个字,随即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我爸林建国此时也从人群外冲了进来,抱住晕倒的张爱琴。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迎着他布满血丝的目光,缓缓走到他面前。
周围乱成一团,有人在打急救电话,有人在围观。
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的男人,这个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父亲。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别急,下一个就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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