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鲈鱼,油焖大虾,红烧狮子头。
全是我爸最爱吃的。

我妈系着那条用了多年的碎花围裙,正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
“回来啦?”
她转头看我,眼角漾开细细的皱纹。
“你爸刚才发消息说快到了,我算着时间炒的菜,现在吃正好。”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半,是我爸平时下班到家的时间。
我妈不时朝门口张望,手里无意识地整理着已经摆得很整齐的筷子。
七点了,菜上的热气渐渐淡了。
七点半,我妈把凉了的汤又端回厨房加热。
八点整,她的手机终于响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接的,可听完那句话,肩膀慢慢塌了下来。
“好,知道了。”她声音轻轻的,“那你记得吃饭,别饿着。”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几秒,然后转身对我笑了笑。
“你爸今晚有会要开,不回来了,咱们先吃吧。”
她拿起碗给我盛饭,手有些抖。
坐下来后,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们默默地吃着。
饭厅里静得只剩下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
我妈几乎没怎么动自己碗里的饭,只是偶尔抬头看窗外,眼神空空的。
“儿子。”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那手镯的钱……转到你爸账户上了吗?”
我犹豫了一秒,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她像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欣慰,“这下他应该能轻松些了,你爸这段时间太累了,我看着都心疼。”
我看着她还带着期盼的眼睛,看着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粗糙的手,看着桌上那些渐渐凉透的我爸爱吃的菜。
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妈。”我放下筷子,“有件事我得告诉您。”
我把今天在拍卖行遇到周小丽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从那张副卡,到夏威夷的照片,到那些朋友圈。
我妈一开始只是愣愣地听着,然后猛地摇头:“不可能,你爸不会是这种人,我了解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像在说服我,又像在说服自己。
“他那么忙,都是为了这个家……可能是误会了,对,一定是误会。”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周小丽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动态就在五分钟前。
照片里,周小丽和我爸坐在一家高档西餐厅的靠窗位置。
烛光摇曳,红酒在高脚杯里泛着柔和的光。
我爸正切着一块牛排,嘴角带着笑。
周小丽依偎在他身边,自拍的角度刚好拍到我爸侧脸的温柔表情。
配文:“临时决定的约会也很浪漫,谢谢亲爱的推掉工作来陪我。”
我把手机放到我妈面前。
她接过去,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放大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放下手机,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手还是很稳,把一个个盘子叠起来,端着往厨房走。
可走到半路,她的脚步停住了,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抖。
我走过去,看见一滴泪落在她手背的盘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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