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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那两句“打架好看”和“光很暖和”，如同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瑟兰和艾洛斯的心湖中漾开了层层叠叠、滋味复杂的涟漪。

瑟兰感受着指尖残留的、被那只柔软小手触碰的微凉触感，以及那句“很好看”带来的奇异满足感，仿佛一头被顺毛抚摸了的凶兽，心底的暴戾都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想要将这小东西圈禁起来只给自己看的独占欲。他斜睨了艾洛斯一眼，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看吧，这小家伙还是更欣赏强大与力量。

艾洛斯则因那句“很暖和”而微微怔住。他执掌光明权柄已久，听过无数赞美与祈愿，称颂他威严、强大、圣洁，却从未有人用如此简单直白、甚至带着点依赖意味的词来形容他的力量。“暖和”，这听起来不像是对一位精灵皇的敬畏，反倒像是……对一盏灯、一团火的评价。可偏偏，这朴素的评价从他口中说出，竟让艾洛斯那颗被教条和责任包裹的冰冷之心，感受到了一丝真实的暖意。他抿了抿唇，权杖上的光芒不自觉地又柔和了几分，将温眠周围因为战斗而略显凌乱的气息都抚平了。

两位精灵王之间无声的较量，因为温眠这“各打五十大板又各给一颗甜枣”的操作，暂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再强行要求温眠立刻做出选择，但那无形中的视线，却如同最坚韧的蛛丝，将他牢牢地锁定在中心。

“此地不宜久留。”艾洛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被堕落树妖毒雾腐蚀后有些发黑的枝叶，眉头微蹙，“堕落树妖虽退，但其气息污秽，恐有残留，亦可能引来其他不祥之物。”他看向温眠，语气是商议式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底色，“你初生脆弱，需得一安全之处稳固本源。”

瑟兰冷哼一声，虽不喜艾洛斯这副主导者的姿态，但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生命古树虽是他的势力范围边缘，但刚刚闹出这么大动静，确实不算安全。他更不放心让温眠单独跟着艾洛斯走。

“暗夜城堡固若金汤，且有影噬结界，任何污秽都无法靠近。”瑟兰抱臂，下巴微扬，再次抛出橄榄枝，这次还加了筹码，“库中收藏的暗晶石、夜幽昙，能量精纯，想必……合你口味。”他记得温眠对“好吃”的东西感兴趣。

温眠的眼睛几不可查地亮了一下。暗晶石？夜幽昙？听起来就是高级货！系统空间正在嗷嗷待哺！

艾洛斯见状，立刻淡然补充：“光之圣殿有生命泉水汇聚的净池，于滋养本源最具神效。亦有晨光之露、月华之髓，皆是纯净能量所聚。”他注意到温眠似乎对精纯能量有特殊的亲和力。

生命泉水！晨光之露！月华之髓！温眠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些都是系统任务奖励里提到过或者听起来就是一个系列的好东西啊！跟这些东西比起来，暗晶石似乎……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点？毕竟生命泉水是任务目标之一。

他小小的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看看瑟兰，又看看艾洛斯，小脸上写满了“我都想要但是好难选”的挣扎。他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软糯又苦恼的语气小声说：

“暗晶石听起来亮晶晶的……生命泉水感觉泡起来会很舒服……可是，我只能去一个地方吗？”他抬起眼，那双泛着水汽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向两位精灵王，“我……我哪里都想去看看，可以吗？”

“……”

瑟兰和艾洛斯同时沉默了。

他们预想了各种可能——温眠会选择看起来更安全的艾洛斯，或者选择更有趣（？）的自己，甚至可能因为害怕而哪里都不去。

唯独没想过，这小家伙居然贪心地想两个都要？！

这简直……荒谬！光之圣殿与暗夜城堡分属精灵族两极，象征意义与地理位置都截然对立，他怎么可能同时去两个地方？

然而，看着温眠那纯然渴望、不带任何心机（看似）的眼神，那句直白的拒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瑟兰磨了磨后槽牙，感觉有点牙痒痒，这小东西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试图用恐吓（？）的方式让他明白：“小东西，光之圣殿规矩繁多，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石头和没完没了的祈祷，闷也闷死你。而且，”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那些光精灵，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了，你去了肯定被管束得死死的。”

艾洛斯则维持着风度，但语气也带着告诫：“暗夜城堡终年不见天日，充斥着混乱与危险的暗影能量，于你这等纯净生灵有害无益。且暗黑精灵生性不羁，恐难给你应有的安宁。”

他们都在试图抹黑对方的地盘，抬高自己。

温眠听着，脸上的苦恼之色更重了。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努力理解他们的话，然后用一种更小的、带着点委屈的声音说：

“所以……是因为你们互相不喜欢，所以我不能同时和你们做朋友，不能去你们家里玩，对吗？”

“朋友？”瑟兰挑眉，对这个词感到无比新奇。他堂堂暗黑精灵王，需要一个小花仙做“朋友”？

艾洛斯也微微蹙眉，他与瑟兰是宿敌，这“朋友”二字从何谈起？

但温眠的逻辑自成一体，他继续发散：“如果……如果你们不是一见面就要打架，是不是我就可以今天去你家看亮晶晶的石头，明天去他家泡暖暖的泉水了？”

他这话天真得近乎愚蠢，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瑟兰和艾洛斯固化了数百年的思维定势之中。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是敌人？

为什么温眠不能既接触光明，也接触黑暗？虽然他已经在无意识中这么做了。

但如果他们之间……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是否就能共享这个神奇的小家伙？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一旦滋生，便迅速蔓延。

共享？多么屈辱的词汇。无论是瑟兰还是艾洛斯，骨子里都是极端骄傲且独占欲极强的存在。让他们分享自己看中的宝物，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如果不“共享”，难道要立刻在这里与对方分出个你死我活，胜者带走温眠？先不说胜负难料，就算赢了，看这小家伙刚才那态度，强行带走，他真的会开心吗？他那懵懂又执拗的性子，万一不开心了，不“吸收能量”了，不觉得他们“好看”或“暖和”了怎么办？

一种莫名的、不想让他失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和内心挣扎中，下方的生命古树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无比精纯的波动。一道柔和翠绿的光晕，自巨大的树干中散发出来，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轻轻拂过温眠所在的花枝。

被这绿光拂过，温眠身下的月光铃兰花瓣似乎更加莹润饱满，连他本人都感觉精神一振，仿佛被注入了最纯粹的生命力。

艾洛斯率先感应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生命古树的意志……它在庇护你？”

瑟兰也感受到了那股充满生机的力量，脸色有些阴沉。生命古树本质偏属光明，但因其古老和包容，对暗黑精灵并无排斥，可如此主动地释放本源力量庇护一个新生花仙，却是极其罕见。

这意味着，温眠的存在，得到了这片森林最古老意识的认可和保护。任何想要强行用激烈手段带走他的行为，都可能引来生命古树的反噬。

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艾洛斯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看向瑟兰，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少了几分针锋相对：“瑟兰，如你所见，他受古树庇护，亦是光暗同体之异数。强行争夺，于他无益，亦可能引发不可测之后果。”

瑟兰冷哼一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他虽然狂傲，但不蠢。生命古树的意志，加上艾洛斯这个麻烦的对手，硬抢确实不是最优解。

“不若，”艾洛斯缓缓道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让他暂居于古树之巅，光暗交界之地。你我……皆可前来探望。”

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双方都暂时接受的方案。既没有完全归属任何一方，又给了双方接触的机会。

瑟兰盯着艾洛斯，又看了看一脸茫然实则内心窃喜的温眠，最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可以。不过，若是让我发现你光精灵族的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未尽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同样，若暗黑精灵敢越界骚扰，我亦不会坐视。”艾洛斯淡然回应。

一场激烈的争夺，最终以这样一种临时性的、脆弱的“共管”协议告终。

温眠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乐开了花。太好了！不用立刻二选一，还能留在这里能量似乎很充足的原地，而且两位“金主”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探望”送好东西给他！

他立刻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又纯净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星光，晃得两位精灵王都有些失神。

“真的吗？太好了！”他开心地拍了拍手，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非常认真地对瑟兰和艾洛斯分别说道：“谢谢你愿意让我留下来，也谢谢你不赶我走。”

他再次成功地将“功劳”平分了。

瑟兰看着他那毫无心机的笑容，心头那点因为“共享”而产生的不爽，奇异地消散了大半。算了，来日方长，这小东西最终属于谁，还不一定呢。

艾洛斯也微微颔首，看着温眠的笑容，觉得这暂时的妥协，似乎也并非难以接受。

两位精灵王又各自交代和警告了几句，主要是让温眠不要乱跑，有危险就呼唤他们，各自留下了带有自己气息的召唤印记，这才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暂时离开了古树之巅。

目送着两位精灵王的身影消失在光晕与暗影之中，温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软软地倒在了柔软的花瓣上。

“呼……演戏好累。”他小声嘀咕，揉了揉自己因为保持天真表情而有点僵硬的脸颊。

【宿主，你对“小三上位”和“拆散”任务，似乎有独特的理解。】系统零零三的电子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

“你懂什么？”温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反驳，“硬拆是下策，成本高，风险大，还容易遭雷劈。我这是高级战术！让他们在争夺我的过程中，逐渐忘记彼此的存在，甚至因为争夺我而矛盾更深！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从根源上瓦解他们的联盟基础！而且，”他顿了顿，小财迷的本性暴露无遗，“这样我才能两头通吃，利益最大化！你看，现在不是初步达成‘共管’了吗？下一步就是让他们竞相讨好我！”

【……逻辑自洽，无法反驳。但请注意，玩火过度，恐将引火烧身。两位目标人物的危险等级均为最高。】

“安啦安啦，我心里有数。”温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自己身下的月光铃兰和周围的环境，“当务之急，是赶紧熟悉一下我的‘新家’，然后试试看能不能主动吸收点能量，或者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宝贝……”

他坐起身，开始像只巡视自己领地的小动物，在巨大的花心和周边的枝桠上好奇地探索起来。那副精力充沛、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的样子，与刚才那个柔弱无助的小花仙判若两人。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看不见的古树更深处的阴影里，那两团刚刚熄灭不久的绿色鬼火，再次幽幽地亮起，带着更加浓烈的贪婪与怨毒，死死地盯住了他所在的方向。

“光……暗……本源……我的……一定是我的……”

嘶哑的低语，在阴影中悄然回荡。

而已经回到各自领地的瑟兰和艾洛斯，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召来了自己最得力的下属。

瑟兰对跪伏在地的暗影护卫下令：“去，将宝库中那几块最纯净的暗晶核心，还有那株千年夜幽昙王，取来。”

艾洛斯则对侍立一旁的光明祭司吩咐：“准备一份最精纯的晨光之露与月华之髓，再取一壶生命泉水的副泉眼之水。”

下属们皆是一愣，不明白王为何突然要动用如此珍贵的资源。

瑟兰眼神幽暗，脑海中浮现出温眠触碰他指尖的画面，挥了挥手：“不必多问，速去。”

艾洛斯眼前闪过温眠说“光很暖和”时的眼神，淡然道：“自有用途。”

一场围绕着小花仙温眠的、无声的“进贡”竞赛，已然悄然拉开争夺。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温眠，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趴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试图研究叶片脉络里流淌的、微弱的绿色能量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