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钱要怎么还?
我一个穷学生,除了洗碗,还能做什么?
我想起了简立洲,他曾在课上提过一个选题,关于揭露“爱心众筹”背后的黑色诈骗产业链。
他说过这是一个高风险的暗访任务,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
他还说过谁能拿到这个产业链的核心证据,他会亲自审核,一旦通过,可以直接破格录用到《真相》栏目组。
当时,全班同学都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但现在,这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我还没来得及行动,一个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就在我晕倒的第二天,我室友林千雪为了照顾我,在雨天骑车去校外买药,结果被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倒,小腿骨折,需要立刻手术。
肇事司机逃逸,而她和我一样,家境贫寒。
手术费需要三万。
“别哭,羲和,”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在安慰我,
“不关你的事...”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根本不会出事!
我疯了一样,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在那个三人小群里发消息:
“爸,妈,千雪是为了我才出事的,她需要三万块手术费,求求你们,就当是借我的,我以后工作了十倍还你们!”
我甚至录了千雪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视频发了过去。
这次,群里有了反应。
我妈先回了:“这么严重?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爸也说:“羲和,你先别急,我们想想办法。”
看到“我们”两个字,我瞬间泪崩。
这是他们离婚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我以为在一条人命面前,他们终于唤醒了心底的良知。
然而,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他们所谓的“想办法”,是在群里公开争吵这笔钱如果出了,会如何影响他们各自新家庭的生活。
我爸:“小宝下个月的马术课就要两万,我这边实在挪不出来。”
我妈:“你以为我这边轻松?我刚给小贝报了去瑞士的夏令营,五万块,你叔叔家要是知道我把钱拿给外人,会怎么看我?”
他们争吵的核心,不是救人,而是这笔“意外开销”会如何损害他们在各自新家庭中的形象和利益。
千雪的痛苦,我的哀求,都成了他们互相攻击的砝码。
最后,我爸发来一张全家福,他和新妻子、继子小宝笑得灿烂:
“羲和,真的没钱,我们要为小宝的未来存钱。”
我妈也不甘示弱,发了一张奢侈品购物小票:
“我也没钱,刚给小贝买了新钢琴。”
我看着手机屏幕,彻底死心了。
从这一刻起,我决定潜入那个诈骗团伙,我需要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个能让我彻底摆脱这个泥潭的机会。
我开始疯狂地查资料,利用新闻系学到的所有知识,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一个来自偏远山区、父亲患癌、急需用钱的无助女儿。
我编造了全套的病历和家庭资料,甚至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如何哭得最真实、最能博取同情。
一个星期后,我成功潜入了一个名为“爱心之家”的众筹诈骗团伙。
我的生活,被劈成了两半。
白天,我是那个胆小怯懦、对头目言听计从的“小雅”,学习各种诈骗话术,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复制粘贴着冰冷的谎言。
晚上,我回到宿舍,在舍友都睡熟后,躲在被子里,整理白天偷偷录下的录音和各种证据,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精神和身体都紧绷到了极限。
简立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某天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他拦住了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瘦了,我自己知道。
为了更贴合“山区贫困女儿”的人设,我好几天都只靠最便宜的馒头果腹。
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让我更轻易地就能流出“真实”的眼泪。
“别玩火,”他皱着眉,
“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学生能碰的。”
我心脏漏跳一拍,但脸上依旧平静。
“简老师,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懂?”他冷笑一声,
“阮羲和,你上次晕倒,是因为营养不良。这次呢?是想直接饿死在外面,好给学校的招生简章添点悲情素材?”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我没有...”
“没有?”他打断我,另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擦过我的脸颊。
我浑身一僵。
我这才感觉到,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油彩。
是今天下午,为了伪造给“父亲”的汇款单,我特意跑去一个偏僻的打印店,那里的印泥质量很差,蹭到了脸上。
简立洲摊开他的手掌,那抹刺眼的红色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了演得更像,连妆都化上了?”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阮羲和,你很有做骗子的天赋。”
“我不是!”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猛地推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是骗子,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救我的朋友!
我快步跑开,没敢回头看他的眼神。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我爸妈又在那个死寂的群里,开始了他们的高雅生活展。
我爸晒出他带着继子小宝去参加国学夏令营的照片,半个月,花费两万。
照片里,小宝穿着定制的汉服,煞有介事地在摇头晃脑。
我妈不甘示弱,晒出她给继女小贝新买的古董八音盒,据说是从欧洲拍卖回来的,价值三万。
照片里,小贝笑得像个真正的公主。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数字,内心毫无波澜。
半个月后,我终于取得了团伙头目的信任,拿到了他们内部的核心账本和所有骨干成员的名单。
就在我准备将所有证据打包,找机会撤离的时候。
我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