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文治三年,姑姑林雨韵选秀进宫。
姑姑在进宫前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选秀当日,姑姑在琼瑶池一舞成名,当她曼妙的舞姿在池中飞舞时,眉如轻烟,兰佩低缀,身如飞燕,腰身款款,如扶风弄柳,人们以为是陨落的仙子到了人间。龙颜大悦,封姑姑为贤妃。赐居怡景宫。秀女中晋级妃位如此快的,有如此荣幸的,历朝以来,仅她一人。
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安王。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舞,舞给他一个人看的。明天,他就要去自己的封地。
谁知,贤妃娘娘性情淡薄,并无与六宫粉黛争庞之心。燕文帝的来与去,庞与弃,贤妃都是从容冷然以对,无半点奉承与讨欢之心。
没有过多久,怡景宫便由原来的车水马龙变得冷清、零落。
贤妃却只是淡淡一笑。自此,除了定期到永宁宫、凤凰宫向太后、皇后请安,很少在宫中走动,与宫中各处姐妹几乎不相来往,在波涛浪涌的深宫内过着心如止水的生活,更无争庞之心。
她的惊世容颜,锦衣华服,哀怨闲愁,在这九重宫厥的漫漫长夜中消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是,她那颗被高高的宫增所阻隔的心,一直是鲜活的,温柔的,等待着的。
旧人哭,新人笑。又一批秀女充盈**。人们渐渐淡忘了贤妃此人,把所有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洛美人。
帝王之爱,岂可长久?
帝王的庞与弃,从来都与爱无关。
我依稀记得姑姑的闭月之貌,羞花之容,却总是黛眉轻锁,浅浅淡淡,似怨非怨,似愁非愁。
娘总是说:愿得一有心人,千古相随。可姑姑的良人呢?
我想,她是怨的。
怨自己生于官宦之家,怨命运捉弄人。
在入宫前,她爱慕的是六皇子,如今的安王爷。
那时,因她贵为相府千金,成为安羽公主的伴读,有幸结识六皇子,二人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先帝时皇子众多,个个是人中龙凤,能文能武,治国奇才。难免出现储君之争。
五皇子与六皇子均为孝哲太后嫡出,成为热门的储君人选,先帝燕仁帝却十分钟爱先皇后文氏所嫡出的大皇子,如今的徽王。
三虎相争,必有一胜。
最终被立为太子的,是五皇子,成为燕文帝。
谁也无法违抗燕氏祖先的制例,文治三年,姑姑终于选秀入宫,成为第一批秀女。
心爱之人成为皇嫂,伴于君旁。失去了江山与美人,六皇子受封为安王,郁郁寡欢,离开京都去了自己的封地,至今未纳王妃。
一晃数日过去了,我的伤口渐渐结茄,勉强可以下床走几步路。
脚下一个踉跄,幸得绿芙扶住,才没跌倒。
狠狠握紧又拳,燕子宁,这口恶气不出,本小姐誓不为人。
清芙拂了帘子进来,说是爹爹派人来了。我让他入内,他朝我行了礼,道:“老爷吩咐小人交待,二小姐以后要外出,备轿,侍卫护从。”
“明白了,你去吧。”我不满地嘟起嘴。
以后要出去,必须坐轿,还要人跟着,多么不方便呀。我猛然想起,从前外出,每每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是不是爹爹派人从中保护我们?那我的所作所为,不是尽数让爹爹知道了?
我吐吐舌头,庆幸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来。
终于这天,我携了清芙,走出芙蓉阁。春意浓浓,风轻云淡,我在花园里赏起满园的春色来。
远远的瞧见夫人带了晚霞缓缓走过来。她只闭门思过了一天,便病倒。
哼,病倒,谁信?
避是避不过的,也不想避。我扶了清芙的手,迎上去。
“见过夫人。”清芙福了福。
“见过夫人。”我也福了福。
“亦儿的心情不错呀。”夫人轻笑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轻笑,道:“拜夫人所赐,在床上躺了数日,难得今日风和日丽,出来走动,不想却扫了兴。”
夫人脸色微变,瞬间恢复正常。淡淡的道:“亦儿可是理解错了我这个做娘的苦心,身为丞相夫人,我理应为大人分忧家事。”
言下之意,贵为相府第一女主人,有资格处罚我。
谁是我娘?我娘早已死了。
我对她轻蔑一笑,也不施礼,带了清芙走到另一条长廊去。
心下咬牙道:“夫人啊,你等着我!乖乖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