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浑身冰冷虚弱走出医院,一步踉跄,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
顾柠心惊肉跳扶住她。
“棠棠……”
阮棠长发凌乱,面色是悲伤的灰败光景。赤脚脏兮兮的,小腿上一道划出的伤口,血红得触目惊心。
光鲜高贵的阮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顾柠心酸不已,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情场如战场,秦莫尧那个混蛋,没有林婉儿之前,就混不明白对阮棠的感情。
现在有了这救命恩情,只怕和阮棠解除婚约、向那个三儿求婚他都能做得出来。
“哼,还不如秦莫尧自己受伤呢。”顾柠又气又不甘,咬牙切齿,“有了这救命恩情,这回那三儿还不得直接登堂入室了。”
这话直指要害。
阮棠心里又涌上无力的悲哀。
“情债难偿,林婉儿舍命相救,莫尧本来就喜欢她,这回估计用他的感情,和我的婚约,还有他自己去还林婉儿吧。”
“棠棠,你、你别这样……”顾柠心疼不已,又憋屈无比,“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那是强盗逻辑。你们才是名正言顺的。秦莫尧他要是因为这样就放弃你,那才是狼心狗肺,薄情寡义。”
阮棠苦笑。
莫尧从来不爱她,又何来薄情一说。至于婚约,回头看看,其实一直也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一直以来,都是我强求了……”
回到桐城,阮棠就病了。
没感冒没发烧,就是病了而已。
她没再踏出卧室一步。
只三两天,状态糟糕至极。
神思恍惚,面容枯槁,吃不下东西;并且整夜整夜失眠。
顾柠来看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气狠了,说来说去都是秦莫尧这个混蛋作的孽。
从阮家出来,直接拨了秦莫尧的电话。
“你还在医院?你那个三儿死了没有?”她没好气,开口就顶心呛肺。
这些天她一直留意榕城那边的情况,知道林婉儿还在昏迷不醒,手术做了好几台。
秦莫尧一直守在那儿,没睡过一个整觉。
她根本不忍心告诉阮棠这些,让她伤上加伤。
“顾柠!”秦莫尧语气警告,顾柠无礼让他不喜。
“秦总和自己的小三儿还真是郎情妾意,感天动地。棠棠现在也病了,新欢旧爱都躺床上,也是难为秦总了!”
“你个混蛋,再这样伤害棠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柠狠狠地冷嘲热讽一通,就挂了电话。
秦莫尧看着黑屏的手机,揉了揉眉心。
棠棠病了?
想起那天对她那么过分,他有些不是滋味。
嚯地站起来,他打算回去一趟看望棠棠。
正要吩咐助理备车,值班医生突然跑过来。
“秦总,病人有清醒迹象。”
“什么?”秦莫尧马上把回去的念头抛诸脑后,急匆匆随医生去重症监护室。
“病人早上有反应,也许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醒来后会怎么样?”
被这样呛声,秦莫尧俊脸也泛出些许怒意。
“阮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程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桐城上流圈里的名媛标杆,阮棠从来都是大方得体的,何时会这样狰狞失态。
难看!
阮棠凛然一颤,似被利器直戳心脏,疼的她几乎受不了。
原来他还知道难看。
不,难看的其实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日林婉儿逼上门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别闹那么难看——阮棠的难看不叫难看,
对于他们来说,是成全。
一瞬像被浇了油的怒火又在一瞬灰败地湮灭了。
心灰意冷只需一秒。
阮棠的眼泪忽地掉了下来。
“秦莫尧,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夫,别说你都和那个女人滚到一起了,平日里你就和那个女人出双入对,毫无分寸。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你说你被算计,好,我信你;可你说你把她认成我……”阮棠哽咽得说不下去,“你把她认成我……”
纵然没有爱情,也有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他就忍心这样对她!
把别的女人看成她?
她心都要死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阮棠用那双潋滟发红的眼眸哀哀望着他,脆弱得恍惚一碰即碎。
秦莫尧心都化了,她的泪像刀狠狠割在他心口。
他几分后悔,把阮棠搂进怀里,“对不起棠棠,是我不好。别哭了……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你不要再和我闹了,好不好……”
他的安慰,只令阮棠更心酸难受。
他不懂她为什么流泪,他还依然觉得她只是在无理取闹。
他不知道她自始至终饱受痛苦折磨的是他不爱她,而只把她当妹妹。
阮棠以前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耐心等待,就能等到他的爱,等到他不把她当妹妹的那一天。
结果等来了林婉儿。她出现在秦莫尧的生活不过数月,就俘获了他的心。
“我答应你,等她做完手头的项目,就将她调离现在的岗位,不再联系。”秦莫尧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好不好,棠棠。不要哭了。”
阮棠不知道要不要信他。
她爱他,被他伤得痛彻心扉疼痛难当,但是又还放不开他。
……
秦莫尧走了没多久。
林婉儿就耀武扬威打来了电话。
“阮棠,怎么样?我早和你说过了,自己识趣点,也不用闹到这么难堪。昨天我和莫尧……你看得可还开心?”
阮棠狠掐掌心,颧骨上浮出一道道挣扎的青筋。
昨天那些画面……
“喜欢?他今天能喜欢你,明天也能喜欢别人。”哪怕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阮家的千金,都绝不会在一个插足者面前软弱。
“真没想到,高贵的阮家千金也会死缠烂打!”林婉儿冷哼。
“输给我这样一个贫寒出身的灰姑娘,对于高高在上的阮家千金来说,还真不是件能忍的事。”
说着忽然压低声音,“要用自小的情分和美色才能留住莫尧一会儿,阮棠,你真是可悲又难看。”
阮棠陡然狠声,“闭嘴!”
“啊,生气了?阮棠,你现在除了能用那纸婚约困住莫尧之外,什么都争不过我。可你要是用婚约强取豪夺,就是下作。你说是不是?”
阮棠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掐断了电话。
林婉儿的话比针还扎人、比刀还锋利。她想否认却又无从反驳。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看,对方说的是对的
隔着玻璃看向里面无声无息的林婉儿,只有心电图的波形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还不好说,但大概率会失去行动能力。她双腿受伤太严重,还是伤到脊髓神经……”
也就说,会残疾。
秦莫尧呼吸一滞,“有多大可能恢复?”
“这个……”医生顶着他难看的脸色和强大气压,有点犹豫,“抱歉,秦总,我们不能保证,只能说尽力……”
秦莫尧百味杂陈。
他想起车祸那天,林婉儿扑到他身上,满身的血,仍然努力对他笑着。
“莫尧,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