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肿着脸的蒋月桂就坐在田埂上,揪下来路边的刺梨,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往嘴里塞。
周玉龄余光瞥见偷奸躲懒的蒋月桂,倒也没说什么,继续埋头干活。
等她把这片地翻过,她就回家去。
至于蒋月桂嘛,她今天要是搞不定这片田,看她进不进得了门!
周玉龄挥汗如雨,压根没注意到,村里头一群黄牛,正一颠一颠地往山脚下来。
他们要撵到山腰处去吃草,放一天,晚上才带回大队。
等到春耕秋收的时候,这些黄牛可是劳动力好手。
牛儿每头都挂着套绳,套绳一根连一根,最后落在人手里,保证不掉队。
然而,饿了一整晚的黄牛,突然狂躁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前冲。
“同志,当心啊!快让开!”
赶牛人眼看着那些黄牛都朝着弯腰犁地的周玉龄去,急得放声大喊。
周玉龄扭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生着弯角的牛群,像是顶着一把把镰刀的凶兽。
周玉龄心感大事不妙,奈何距离太近,她根本躲不开,那尖锐的牛角,向着她顶过来。
就在她心凉了半截......
千钧一发之际,从河堤往村里走的男人,神经紧绷,脚下生风地奔来。
“周同志!”
他大喝着,飞身将周玉龄抱起,动作敏捷地撑着牛身,搂着女人坐在了牛背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甚至赶牛的人揉了揉眼,确定周玉龄还活着,都有些不可置信。
最惊讶的莫过于蒋月桂,她吐出刺梨的残渣,满嘴涩的慌。
周玉龄这都没死,真他娘的命大!
不过,饶是男人紧揽着周玉龄的腰坐在了牛背上,但危机并未过去。
受惊的黄牛,哞哞叫着,又是摇头又是摆尾。
周玉龄仿佛坐上了一辆颠簸的拖拉机,她因恐惧而蜷缩着身体,天旋地转中,选择闭上双眼。
“别怕,不会有事的,有我在。”男人低沉的声音紧贴在她耳畔。
虽然安心了些,但周玉龄一张嘴,不由夹着哭腔,“贺之洲,不要松开我......”
男人胸膛感受着她的颤抖,听到她需要自己,心房似划过了电流般,抱着她更紧了些,“放心,只要我不死,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他空出一只手,拽住了套牛鼻子的绳子。
随后赶来的战友吓坏了,“团长!”
“救人,快!”
这要是从牛背上颠下来,踩踏伤了,那可真要命!
随着他们的加入,很快稳住了失控的老黄牛。
“抱歉啊!贺团长,我也没想到这附近会有苜蓿草,牛羊兔这些牲畜,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草了!”赶牛的老汉诚惶诚恐,部队来到桃源镇给他们修水坝,团长若是出了事,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村镇里交代。
贺之洲从黄牛背上一跃而下,探出骨节分明的手给周玉龄。
周玉龄指尖搭在他手心,他轻轻一握,周玉龄双脚落地,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都看着,周玉龄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几度止住。
“周同志,你还好么?”男人垂眸看她,眼光柔和。
“谢谢。”周玉龄心有余悸,望着他的眼神,含着怯意。
贺之洲内心触动,若非众多眼睛看着,他真想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都是应该的。”男人扯了扯迷彩服衣角,招呼战友离开。
临行时,他弯下腰,捡起周玉龄落地上的草帽递给她,“晚上九点,桃花林入口。”
他声音很低,只有两人听得见。
周玉龄接过毛了边的草帽,心跳如小鹿乱撞。
一场纷乱就此终止,大家都散了,趁着周玉龄失神的空档,蒋月桂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企图溜之大吉。
“蒋月桂!”
周玉龄冷不丁地喊着她的名字,蒋月桂犹如定身了般,不敢动弹。
“做事做绝,心够黑的啊?”周玉龄拄着锄头,朝蒋月桂走去。
蒋月桂机械般的侧身看去,周玉龄跟杀人魔一般可怕。
“玉龄啊,我什么都没做。”她咧了咧淤青的嘴角,想要蒙混过关。
哪知,下一秒,就见着周玉龄提着锄头捣来。
田里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不过蒋月桂就没那么好运了,没人及时搭救,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
周玉龄当然是没伤着蒋月桂,不过夜里也不见蒋月桂回瞎眼老太太的住所。
忙碌了一整天,老太太给周玉龄烧了洗澡水。
她给老太太煮了粥,放了鸡蛋碎。
清洗干净满身汗渍,周玉龄特意换了身衣裳。
肥皂味混杂着皂荚的香,她顺溜的乌发披在肩头,小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翘挺的鼻梁,嘴巴上薄下厚,文文静静的,好看得像个布娃娃。
这头,周玉龄吹了煤油灯,前往桃花林。
另一边的郭家,男人吃着卷烟叶子,杵在门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雾。
这都整整一天了,还不见周玉龄回来。
难道她真的铁了心,要跟自己闹分居?
郭建树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郭大哥,我做了点蒸糕,要不你给玉龄妹妹送去?”刘翠英到了郭家院门前,“我没关系的,郭大哥你和玉龄妹妹好好在一块,以后享福,我就满足了。”
郭建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左右看一眼,没有外人,压着刘翠英肩膀道,“翠英,我都是为了你和孩子,阿龄就是赌气,结婚介绍信都递交上去了,她还能长翅膀飞了?”
刘翠英暗自雀跃,手里托着蒸糕,“那这东西......”
“她又饿不死,我们吃了就行。”
郭建树领着刘翠英进了屋,闭上了院门。
他哪能去找周玉龄,多掉面子。
再等几天,准是周玉龄熬不住,先回家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