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周玉龄懒在被窝里根本不想起。
她上辈子帮着郭家干了不少活,每天早出晚归,累得跟老黄牛似的,没讨着半点好处。
反正她又不打算跟郭建树结婚,何必还任劳任怨。
可公鸡刚打鸣,天还蒙蒙亮,郭建树就来敲过门。
过了半小时还不见周玉龄起床,郭建树又嘭嘭敲,“阿龄,都几点了,今天要掰玉米地,你别给忘了!”
盛夏时节,正是玉米丰收的时候。
周玉龄起床,并不是她想去青纱帐里找罪受,而是肚子饿。
自顾自地烧起了土灶的火,给自己下了碗挂面汤。
郭建树看她呼噜噜吃得香,再看锅里,就剩了点挂面汤。
“我的呢?”他问。
周玉龄津津有味的填饱肚子,“自己的事自己做,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呢,我没义务伺候你。”
“嘿!”郭建树单手叉腰,审视着我行我素的周玉龄,“我说阿龄同志,你下乡来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结婚那是八字差一撇,吃个饭还分什么你我?”
周玉龄将汤倒进泔水桶里,懒得多费口舌。
1977年,结婚需要介绍信,送到大队后盖章审批,结婚证才能落实下来。
她打算今天就去公社,将结婚介绍信撤销。
跟他郭建树结婚,除非她嫌自己命太长!
周玉龄在心里筹谋,郭建树倒也不跟周玉龄较真了,往灶台里丢玉米核,重新点燃了火,“你吃饱了就去收拾两个背篓,今天怎么也得把山岗上的玉米地弄完......”
郭建树拍拍手上的灰,等着锅开下面条,周玉龄却走出了房门,“感冒了,睡觉,山岗上是刘翠英的地,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献殷情拉着我做什么?”
对!
她上辈子,不止在公社干活,还要给郭家帮忙,除此外,刘翠英的工分,也有她的一部分功劳。
“感冒?”郭建树懵了,看她精神气十足的样,哪里像生病。
而且,周玉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干活,争先恐后,现在是懒筋犯了?
“真矫情。”
郭建树不满的嘀咕,“就你这样,回城怎么参加高考,怎么参加工作?”
周玉龄任他絮絮叨叨,反正休想让她再帮刘翠英干一点活。
她顺势咳上两声,就回屋继续躺。
郭建树一个人挎着背篓,出门给刘翠英收苞谷。
周玉龄慢条斯理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家在市区,家里就一个奶奶盼着她回家。
这次自愿下乡,为的是回城指标下来后,参加高考,如果顺利的话,上了大学,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只是没想到,才下乡没多久,就被郭建树给忽悠瘸了,在郭家给人当“保姆”。
周玉龄带来的东西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
刚装好编织袋,院子里就传来了刘翠英柔柔的声音,“玉龄妹妹,你在家吗?”
这话问的,如果不是郭建树去扒苞谷前,去见过刘翠英,刘翠英怎么知道,她在家里?
周玉龄特意拿起了军用水壶,走出了门。
刘翠英这回没抱奶娃子,而是提了个菜篮,篮子里是些黄瓜和青菜。
“玉龄妹妹,用了你些猪油怪不还意思的,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点算是赔罪。”刘翠英小心地将竹篮放在地上,不安地搓着手。
看她这副怯懦的样子,很难想象,心里打着惊天阴谋。
既然刘翠英这么懂事,周玉龄也不好刁难,宽容地回答道,“没什么,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刘翠英看周玉龄还是以前那般好说话,松了口气,“你别怪郭大哥,他也是关心我和孩子,才会凶你。”
她有意无意地就会表现出,郭建树对她很特别的意思。
周玉龄以前不懂,现在明白,刘翠英早就在对她宣誓主权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嘛,正常,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漂亮。”周玉龄冷嘲热讽,“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走,你来给郭建树当老婆。”
说完周玉龄要回屋,刘翠英发觉真惹恼了她,这才有些慌了,忙不迭跟上去两步,去拉周玉龄。
周玉龄反手就将军用水壶的水泼她身上。
刘翠英尖叫,周玉龄也是诧异,“对不住了,手没拿稳,翠英姐,你没事吧?”
吃了哑巴亏,刘翠英满面湿透,退了几步,“我倒没什么,玉龄妹子不要多想就好。”
她闷闷地出了门,狠狠地跺了一脚。
要不是看周玉龄是城里的姑娘,而且家里人少,好从中做手脚。
不然,郭大哥才不会跟她订婚!
为了日后去城里安插工作,刘翠英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随着刘翠英一走,周玉龄就去公社。
以前桃园镇的路,又窄又小,下雨天还全是泥泞。
下乡知青来了后,用一双双勤劳的手,将道路扩宽,又将烧过的蜂窝煤残渣,倒在坑洼处,这才方便了村民。
从郭家到公社,走路得半个多小时。
太阳越发炽烈,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周玉龄,碎花衬衣浸湿了大半。
她到公社,见到了村委书记,开口就道,“我想换一户人家落脚,书记您瞧瞧谁家比较方便,请您安排一下。”
书记马成伟惊住,“小周同志,你和郭建树闹矛盾了是吧?她是不是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
众所周知,下乡女知青周玉龄,和郭建树好上了,恰逢周玉龄也安排到他家住,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不想嫁给郭建树,希望书记把介绍信给我。”周玉龄诚挚的口吻,站得笔直。
“为什么?”书记一头雾水,下乡知青和村里人结合,也不是个例,对乡镇来说,也算好事。
而且听说周玉龄踏实肯干,对郭建树也好得不得了,怎么突然不结婚了?
周玉龄吃了秤砣铁了心,“结婚是我自愿,现在我不愿意,书记应该不会阻拦吧?”
马成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解了半天,但周玉龄压根不为所动。
书记也没办法,只好说道,“你的介绍信在民政局那,我去给你追回来,这段时间,你要是反悔,要及时告诉我。”
“谢谢书记。”
周玉龄鞠了一躬,离开公社办公楼,正遇到一群穿迷彩衣的男人往楼里走。
领头的男人身材健硕高大,蓄着寸头,棱角分明的脸泛着细汗。
看到周玉龄,他不自觉地顿了顿脚。
周玉龄心里一瞬悸动,当做没看见他似的,从他身边走过,但不安分的手,勾了勾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