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挎上他的胳膊,他走得很快,根本没有考虑穿着高跟鞋的我,就这么“拽”着我,快步穿梭在宴会厅的人群中。
结婚一年多,我很少跟他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重要的场合他是不需要我的,只有这种遍地都在秀恩爱,捞面子的地方,我才有机会出现。
就比如今天的寿星陈总老婆,表面上夫妻很恩爱,可是陈总在外面的女人好几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然而尽管如此,人家也照样可以给老婆办这样一个温馨的生日宴,没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负心汉。
当然,陈总老婆也不会甘心失去这个身份,有钱花,有豪宅住,锦衣玉食的,她难道还就缺爱?
“柯总,你老婆越来越漂亮了。”陈总笑盈盈地看着我,对柯渝伦说道。
柯渝伦的脸很僵硬,笑起来像是一张塑胶脸一般。
陈总老婆拉着我的手,笑成了一朵花,“可伶,你跟柯总结婚都那么久了,怎么也不要个孩子啊,差不多了,你们得考虑一下添个宝宝了。”
我正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身后响起一个碎玻璃一样的女声,“陈太太,生孩子这件事一个人怎么能完成,顾小姐想生,那还是得需要阿伦同意才是。”
我回过头去,李雨菲提着裙摆傲慢地走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在了我和柯渝伦中间,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吊带长裙,化着精致的晚妆,烈焰红唇跟她白色的长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是……这种事两口子商量商量就行了啊!”陈总老婆打圆场道。
“阿伦,那你是怎么想的,想跟顾小姐生个孩子吗?”李雨菲挽着柯渝伦的胳膊,用撒娇的口气问道。
我的脸像是被打了无数个巴掌。
柯渝伦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我跟陈总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先过去坐一会儿吧,好吗?”
李雨菲乖乖地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柯渝伦的胳膊,冲我勾勾手指头,“走吧,别打扰他们谈话,我们一起过去坐坐。”
在宴会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李雨菲递给我一杯红酒,我淡淡地笑笑,“谢谢,我不喝酒。”
“不喝酒?这是在备孕状态吗?”李雨菲阴阳怪气地问道,“可是你肯定阿伦会跟你生孩子吗?你就这么积极地调养你的肚子?”
“阿伦”是李雨菲对他的称呼,结婚那么久,我从来都是叫他名字。
“你想多了,我向来都不喜欢喝酒。”我直视着李雨菲,淡淡地说道。
李雨菲将酒杯放在桌上,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你就想这么耗下去?利用你爸的身份来压着阿伦,你也太卑鄙了吧?”
我咬着后槽牙,冷笑道,“你觉得他就那么怂,害怕我老爸?”
李雨菲吸吸鼻子,“那倒不是,阿伦向来是不惧怕任何人的,只是因为某些人的手段实在是卑鄙,阿伦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劝你还是早点看清楚,阿伦根本就不爱你,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完全是上了你们父女俩的当。”
“闭嘴!”我冷喝一声,皱眉瞪着她,“我的事情由不得你来说,我也可以告诉你,就算我离开了柯渝伦,他也不会要你。”
毫无底气的一句话,完全只是为了气李雨菲,我顺口而出的。
李雨菲的脸气得通红,手指紧紧地屈起来,握成了两个尖锐的拳头。
“你有种再说一句!”李雨菲咬牙低吼道,戴了美瞳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龇牙一笑,“我说,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哗——”茶几被李雨菲踹倒在地,她迅速端起那杯之前给我的红酒,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泼了上去,随即将酒杯扔到了我面前。
“啊——”
李雨菲的惨叫,立刻吸引过来很多客人。
眼前的画面显而易见,是我跟李雨菲聊天的时候,一言不合我就掀翻了桌子,还泼了她一脸酒。
“雨菲,你没事吧!”柯渝伦冲了过来,双手扶起李雨菲,拿起纸巾细心地给她擦着脸上和身上的红酒。
我依旧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李雨菲蜷缩在柯渝伦的怀里,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刚才的嚣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林黛玉还要柔弱几分的矫揉造作。
“阿伦,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惹了顾小姐生气,她才用酒泼我?”李雨菲揉着眼睛,委屈地问道。
柯渝伦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发什么疯?”
我站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李雨菲你也不是那么聪明,用这种老掉牙的小把戏,估计也只能骗骗柯渝伦这样的男人了。”
“你站住,你什么意思?”柯渝伦喝住了转身要走的我。
我微微侧过脸,“是啊,我为什么要泼她,是因为我不祝福你们的爱情,所以她怒了就掀翻了桌子,泼了自己一脸来陷害我?好吧,就当做是我泼的,其实我也确实想泼。”
“你……”李雨菲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凶巴巴地瞪着我。
柯渝伦拍了拍李雨菲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我们过去那边吃点东西。”
一对狗男女就这样搂肩搭背的在我的余光中走远了,李雨菲的高跟鞋踩得很响,几乎要把地板给戳穿了一般。
我故作镇定地穿过围观者们各色的目光,走出了宴会厅。
刚一嗅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柯渝伦你这个混蛋,当着我的面就跟别的女人如此亲密,在你眼里,我就连一条狗都不如,是不是!至少主人不会在爱犬面前,去示好别的狗。
抬手擦掉眼泪,我抱着胳膊在公路上走着,想打车却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手包里只有一部手机,我没有下载任何的打车软件和支付软件,所以我今晚只能走回去。
唯一的闺蜜陈娜也出差去了,自从她进了会计事务所之后,也开始忙了起来,隔三差五的出差学习,各种忙碌,相比之下,我完全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我们读的同一个专业,每次考试不是我第一就是她第一,曾经商学院的两朵金花,现在一朵开得正好,一朵已经枯萎掉色,甚至于让人连把我扔垃圾桶都没兴趣。
可悲,顾可伶你就是自作自受,完全是自掘坟墓。
五公分的高跟鞋也比不了平底鞋舒服,只走了十几分钟,我的脚就疼得不行,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一半。
我一边步履蹒跚的走,一边计算着,回家还有多长时间。
“可伶!”一辆车停在了我身边,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青涩的回忆里。
摇下的车窗后面,那张阳光的脸,正对着我微笑,眉宇间透着的却是惊讶和疑惑。
“孙航,是你!”我惊喜万分,坐上了他的车。
孙航是我大学的校友,在一次晚会上认识了他,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他的专业是投资管理,毕业之后开了一家小公司,事业蒸蒸日上,因为各自忙着各自的人生,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实在是没想到,在我如此窘迫的时候,会遇到了他。
在西餐厅坐下,我慌忙将餐巾纸扯过来,铺到了领口,挡住了胸前尴尬的风光。
我们从前也经常面对面坐在食堂和各个大排档里吃饭,可是从来没有穿得这么暴露过,我能感觉到他也跟我一样尴尬。
我实在是太饿了,今晚去该死的生日宴,光吃了一肚子委屈和心酸,肚子还饿着,于是食物刚端上来,我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还跟以前一样,看着你吃东西,我就觉得生活特别美好。”孙航微笑着,将切好的牛排放到了我面前的盘子里。
“是,我一直都是资深的吃货。”在孙航面前,我无需做作,他知道我所有的一面,美丽的,狼狈的,真实的,虚伪的。
“慢点,吃太快胃容易疼。”孙航关切地提醒道。
我骗了孙航,说我之所以会穿着礼服在公路上散步,是因为我丈夫柯渝伦临时有急事先离开了,我忘了带钱,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幕。
孙航没有深问,过了一会,他忽然抬头看着我,“可伶,你先生对你挺好的吧?”
我假意咳嗽来掩饰我脸上的不安,没想到却真的被牛排汁呛到了,咳得我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掉了下来。
“你要紧吗?”孙航坐过来为我捶着后背,紧张地问道。
他手心的温度让我很感动,好像又回到了青葱的大学时光,那么单纯,美好。
终于,我止住了咳嗽,歉意地冲他笑笑,“我没事,抱歉,我刚才一不小心就呛到了,丢人。”
孙航眉头舒展开,微笑着递给我一张纸巾,“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强颜欢笑道,“他挺忙的,我们聚少离多,谈不上多恩爱,但是还好吧!”
言过其实的回答,我自己都羞愧不已,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开口说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