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幼儿园意外重伤,需要名医动手术。
我急得打电话找丈夫求助。
他却冷冷道:“公司有重要会议,你自己处理,不要拿这种小事打扰我。”
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截肢。
当晚,我回家收拾行李,却从靳沉的西装外套口袋中摸出一张烛光晚餐小票,和两个破碎的安全套包装。
原来,所谓的重要会议,只是他和别人的烛光晚餐,与半晌欢愉。
整理好衣服,我冷静地拨通了外婆的电话:“外婆,我想好了,下个月我回去继承您的店铺。”
1
那头,老人家难得高兴坏了:“傻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背后声音轻响,我顺手挂断电话。
浴室门打开,水汽氤氲中,靳戎裹着浴巾走出来,皱眉问我:“我的衣服呢?怎么没提前拿好放进浴室?”
“抱歉,下午在医院,忘了。”我应着,转身去衣帽间取出一套干净的递给他。
他接过,穿上,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动作顿了顿,这才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问了一句:“萱萱怎么样了?”
“医生说……能治好。”我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发哑。
萱萱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的,腿受了重伤,被就近送进一家医院。
下午,医生告诉我,如果有条件,最好请那位刚刚回国的知名外科圣手宋医生飞刀来做这个手术,或许能保住腿。
可我打遍了所有电话,没能请来。
没有办法,萱萱只能截肢。
我亲自把女儿送进手术室,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如刀割。
是啊,能治好,可萱萱的腿,再也回不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穿戴整齐,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调子,“医药费你找李助理报销。”
“好。”我压下心头翻涌的痛苦,平静地应下。
第二天,按照他的规矩,我将萱萱的医药费账单拍照发给李助理。
助理很快回复:“太太,这边的报销靳总规定都需要走流程,现在已经过了今天的统一呈报时间了,文件我会明天早上呈送审批。如果您着急的话,可能需要您亲自来公司一趟。”
又是这样。
“按流程报吧。”
放下手机,我开始收拾行李。萱萱这段时间需要陪护,但再过两个月,就能出院了。
下午,我点开了朋友圈,一条新动态跳了出来,格外刺眼。
是袁茜在几分钟前发的。
照片上,是几张发票,旁边放着一块精致的甜点和一杯奶茶。配文:“谢谢老板,秒批报销,还送上了下午茶,开心!”
我点开照片,放大,看到发票上是几行交通费用,一阵恍惚。
原来,有些人可以不用遵守他的规矩。
有些人也可以提前打扰,甚至是用小事打扰。
只是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萱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股苦涩的胆汁味,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
2
傍晚,靳戎难得出现在家里的餐桌旁。
他将一个礼物盒子推到我面前,语气里是两分难得的关怀:“萱萱受伤了?给她带的礼物。”
我接过盒子,拆开包装,里面是一辆沉甸甸的合金赛车模型。
做工倒是精细,只是,和萱萱喜欢的动画片无关,倒像是给袁茜那个侄子买的礼物。
我忍不住拉下唇角,把这个礼物放到一边。
靳戎切着牛排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这才意识到礼物有多荒谬。
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提起萱萱的伤。
“萱萱在学校里是怎么回事?认真一点,照顾好萱萱。”
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他,语气颇有几分讥诮。
“我没照顾好孩子?”
“五年了,你参加过几次家长会?她幼儿园的演出你去了吗?上次学校组织亲子活动,你在哪里?”
就连女儿前几天重伤住院,都是我一个人照顾孩子,我一个人去幼儿园调查情况。
在病房里,我抱着浑身发抖的萱萱,问她,“从滑梯上摔下来多疼啊,宝贝,发生什么了?”
萱萱哭着告诉我,“妈妈,他们都说我爸爸在外面有人了,不会管我了,有人推了我一把……”
那一刻,我仿佛被丢在了冰天雪地,透骨地冷,只能紧紧抱住女儿,任由泪水在眼中打转。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受苦了。
我看到靳戎脸色蓦地沉下,冷冷道:“游子喻,冷静一点。你可以发小脾气,但我没时间哄你。”
“你什么时候哄过我?”我轻声反问,起身离开。
是,当年是我先喜欢上靳沉,也是我一直在委曲求全。
只是人,终究是会累的。
靳戎看见我的背影,怔愣在原地,眉头皱了皱。
晚上,喊司机送我去医院陪护萱萱,司机递过来一个保温盒,“夫人,这是靳总吩咐我刚去买的,给您和小姐的夜宵粥。”
我接过粥,感受着保温盒上的温度,手指轻抚两秒,打开手机,刚想和靳沉说句什么,忽然在袁茜的朋友圈里看见了他。
“没想到不舒服时还能喝到老板亲自煮的红糖姜茶!这份小礼物我可一定要珍藏起来。”
配图是那双熟悉的手,生疏地拿着一杯红糖姜茶。
和他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的我,再清楚不过,他从未下过厨房,至少,从未为我和萱萱下过。
我熄灭手机,对司机说,“走吧,萱萱还在等我。”
一连两周,我都没回去,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以往需要给靳沉准备的每日衣服、早餐晚餐也统统抛之脑后。
靳沉默认了,没说过什么。
偶尔,我也会回去拿下我和萱萱的换洗衣物。不少物品,实际上已经打包好发到了外婆那边。
靳沉或许看到了,忽然给我账上打了笔钱,五十万,备注:买点新衣服。
想到女儿后续的治疗,我收下了。
周末,我又一次回去收拾行李,靳竟然出现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把几件夏季的衣服往下压了压,半转身体,遮挡住他的视线。
"子瑜,袁茜这次帮公司拿下一个大单,我答应给她一个特别的谢礼。"
"你刺绣的手艺很好,"靳戎矜傲地看着我,"给她量身定做一套手工刺绣的衣裙吧,也算是我代表公司表示感谢。"
我手指捏紧,忽而笑了,目光落在他脸上。
靳戎被我看得略微不自在,拧眉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轻声问:"什么时候需要?"
"下个月公司年会前。"
他理所当然得,仿佛这只是一件我该做好的家务。
心脏酸涩到麻木,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僵硬地点头道:"好。"
就当是这七年夫妻生活最后的临别礼物吧。
至少,我们有过相爱的时光。
3
年会前夕,袁茜依约来到家里试穿那件定制的刺绣礼服。
象牙白的真丝面料,裙摆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精致极了。
袁茜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满意。
我上前,替她整理衣服。
袁茜顺势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
“子喻姐,你看靳总最近是不是特别累?公司项目多,压力大,也就是我还能帮他分担点儿,陪他说说话。你平时在家,也不能只知道花钱,该多关心关心他。”
她语气里的亲昵和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忽然,她又懊恼地说道:
“不好意思,子瑜姐,我忽然忘了,你最近也没在家,关心不了。”
我后退半步,避开她的靠近,看着她脸上的幸灾乐祸。
“袁小姐体贴入微,难怪靳总重视。”
见我无力还击,袁茜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她抚摸着裙摆上的刺绣,像是自言自语:“这手艺真好,可惜我不像子喻姐这么心灵手巧,只能帮靳总多开发点大客户,多赚点钱。”
“熟能生巧罢了。”
公司年会当晚,我以靳戎妻子的身份出席。场内人人盛装打扮,觥筹交错。
我看见了袁茜,她穿着我亲手缝制的那件象牙白刺绣礼服,正和一个小男孩说话。
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眉眼间和袁茜有几分相似,大概就是她侄子。
他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抬头冲袁茜笑,袁茜也笑着回应。
她竟然能把孩子带来。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疼。
有一年公司家庭日,我也想带萱萱来,让她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
那时萱萱刚上幼儿园,正是黏人的时候。
可靳戎神色冷淡,语气略有警告:“公司是办公的地方,不是游乐场。”
不是游乐场。我默念着这几个字,嘴里只有苦涩。
现在看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看的不是孩子,而是带来孩子的那个人是谁。
靳戎作为公司总裁,上台致辞,最后特别提到了袁茜,盛赞她为公司拿下大单立下汗马功劳。
助理适时递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靳戎接过花束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还是亲手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袁茜。
袁茜娇羞地接过,引得台下掌声雷动,夹杂着不少窃窃私语和暧昧的目光。
“可以啊,靳总这是公开表态了?”
“是啊,以前年会从没见他给谁送过花,连靳太太都没有过吧?”
“嘘,小声点,靳太太还在那边呢……”
“怕什么,我看这意思,以后谁是‘靳太太’还不好说呢。”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飘进我耳朵里。
我端着香槟杯,站在角落看着台上那对郎才女貌。
七年了,我从未在公开场合收到过他一枝花。
有一年情人节,我也曾鼓起勇气暗示他,却只看见他皱眉。
“子瑜,我们也结婚几年了,还用折腾这些吗?”
是啊,不用。
我早该认清,有些情感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再赖着,未免有些不礼貌了。
宴会结束,回到家,靳戎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地夸了我一句:“今晚现场效果不错,辛苦了。”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又想起什么似的:“报销单呢?拿来我签一下。”
我转身取来早已准备好的报销单,那份离婚协议书,被我夹在了中间。
靳戎靠在沙发上,接过后看也没看,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4
签完最后一页,他把报销单放到一旁,揉了揉眉心,忽然抬头看我。
“子瑜,最近很少见到你,也很少听见你讲话了。”
他试图牵过我的手,却被我下意识躲过。
他皱了皱眉,想到今天我一言不发的温顺,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愧疚。
“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你和萱萱……忙完这两天,我带你和萱萱出去旅游,陪萱萱好好玩儿一下。”
“好。”我一如既往地应下。
面对他的要求,我从来没有拒绝过。
只是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出游时间,我选在了萱萱出院那天。
当天,我带着最后一部分行李,和女儿一起在病房里等着。
萱萱穿着新衣服,腿上装好了假肢,用长长的裤子遮掩住,小脸仰着,不停从窗户望向路口,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呀?”
“爸爸说快了,可能路上堵车。”
又过了十分钟,手机响了,是靳戎。
“子喻,公司临时有紧急事务,我走不开,你先带萱萱出发吧。”
萱萱的小脸垮了下来,低声问:“爸爸又不来了吗?”
看着女儿失落的样子,我正要开口安慰,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我认得,是袁茜的。
我走到旁边几步远,避开女儿,接起电话。
“子喻姐,”那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怯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怀孕了,是靳总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我不敢跟他说,但我想,你总要知道的……”
我怔住,四周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听筒里袁茜的做作。
几秒钟的死寂后,我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恭喜你,袁小姐。替我向靳总道喜,祝福你们。”
“子喻姐,你别这样说,我……”
我没兴趣听她接下来的表演,直接挂断了电话。
“萱萱,爸爸有事来不了了。我们自己先去看外婆,好不好?”
萱萱低下头,小声抽泣起来:“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们了?我住院后,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我用力把女儿搂进怀里,为她擦掉眼泪:“不管别人怎么样,妈妈永远爱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嗯……”萱萱把脸埋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当天上午,我们打车到了高铁站,上车,出发,一次也没有回头。
下午,久久没有等到我们的司机,给我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电话卡我在上车前就已掰断。
他慌忙打给靳戎,“靳总,我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天都没有接到夫人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