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祎就有些对慕容清刮目相看,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接受自己庶女在公务上发表意见的官员可真是不多见的。
“女儿想着,朱国公府的几个丫鬟既然自己回了府,且全部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如果不是她们集体说谎,那么就是凶手并不想杀害这几个丫鬟,凶手的目标只有那被杀的侍婢一人而已。”慕容祎斟酌的说道。
慕容清听着便点了点头,补充道:“应当是如此。文新郡主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保护她的那些护卫说如果那凶手真想对文新郡主不利,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且对方在杀了那侍婢之后只是随意的抢了些财务,没有什么选择性,感觉更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说完老爷又示意慕容祎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那曹二小姐身上的鞭痕,三娘想问一下是不是曹二小姐在外出踏青之前身上就有受过伤呢?还是失踪之后才有的?”慕容祎低着头问道,害怕老爷觉得她问的突兀,不敢看老爷的表情。
慕容清此时正沉浸在案情当中,根本没有在意慕容祎的表情。听慕容祎发问,下意识的就回答道:“那些伤痕尚未结痂,应当是死者出事前几日才有,至于是否是失踪之后出现就不得而知了。”
“曹二小姐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慕容祎继续发问。
“据仵作说,应当是在失踪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这话是荀世伟说的,他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可见案情已经深深印在其脑海之中,印象深刻。
古时候的验尸水平并不高超,能确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已是比较准确的结果了。慕容祎记得以前在大学学习中国法制史时,书本上记载中国古代最先进的法医专著乃是宋代宋慈所著的《洗冤录集》,他采撷了前人著作如《内恕录》、《折狱龟鉴》等书中有关记载,参以自己的实践经验,吸收了当地民间流传的医药知识,于公元1247年编辑了5卷本《洗冤集录》一书,用以指导狱事的检验。
书中对一些重要问题,如暴力死与非暴力死;自杀与他杀;生前伤与死后伤等,都有不同程度的触及和探讨。慕容祎对《洗冤集录》进行了详细的学习,还参考了一些现代的法医类书籍,因此对尸体伤情的认定也有一些知识储备,并且在此时的西晋朝来说算得上先进。
现在这个西晋朝已经偏离了慕容祎原来所了解的历史,慕容祎也不知道这大宋提刑官宋慈还会不会出现,又是否已经出现。
听了大理监荀世伟的回答,慕容祎思考了起来。一般的伤口结痂少则三日,多则一周,而曹二小姐只是失踪了十二个时辰便已死亡。想到这慕容祎对老爷说:“父亲,据女儿所知,伤口结痂最快也要三日,而这石二小姐只是失踪了十二个时辰便已死亡,也就是说石二小姐身上的伤口并不一定是凶手所为。不知女儿说的可对?”
听着慕容祎的分析,慕容清点了点头,“三娘说的在理,可这曹二小姐身上的鞭伤如不是凶手所为,曹二小姐这样一位大家闺秀尚未出阁,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伤痕呢?”
此时正值初春,衣裳并未比冬日少很多,因此并不能从外部看出曹二小姐身上是否有伤,如要去吏部侍郎府调查又涉及其宅中之事,很是麻烦。
老爷想到这些忽然不再说话,有时好似觉得有些不解,时不时摇摇头。有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又会点点头。总之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那大理监荀世伟脸上刚才还有些不服气的神色,这时似乎收敛了一些,但是人就是对女人,而且是未出阁的少女讨论断案之事有些蔑视,若不是顾及慕容清的身份,可能早就离去了。
倒是那李易洋一直没有说话,看着慕容袆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韩冬见老爷和荀世伟都正在思考案情,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时不时会给老爷和在座各位的杯子里换上热茶。
想了一会老爷回过神来,看慕容祎问道:“三娘,为父到不知你何时对断案还有此独到见解了?”
言下之意是慕容祎一个闺阁少女怎会懂如此之多断案之事,更是能说出验伤的相关理论,实在令人狐疑。
听了慕容清的问话,荀世伟也看向了慕容清,他在心里早就在说这句话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罢了。
慕容祎到是没有一点慌乱。这一段时间中,慕容祎除了安排如何见到慕容清的事宜,剩下的时间便是构思一套好的说辞来应对慕容清的怀疑。任何人对慕容祎的这些话语都会有疑问,更何况是慕容清这样一个久经官场的三品大员。
虽然慕容清醉心于公务,并不喜欢琢磨人情世故,也不怎么关心他们几个子女的成长情况,但如果认为慕容清好糊弄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为此,慕容祎费尽心思,准备了一套还算妥帖的说辞,闻得老爷发问,便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回答道:“父亲可还记得女儿在岳州之时就最爱看些话本,那时外祖父家搜藏的各类话本颇多,三娘最爱看的就是写断案止争的本子。回到京城后,女儿安心于学习刺绣、厨艺和琴技倒也一时没有继续分心于此,不过得知父亲就任大理寺卿一直,就托绿衣的爹帮女儿买回一套《内恕录》,一套《折狱龟鉴》,平时闲暇时自己胡乱研究些,虽说三娘自知是女儿身,将来无法继承父亲衣钵,但也希望更多的了解平日父亲所忙之事,以尽孝心。还望父亲不要怪罪三娘。”
慕容祎说完心中有些忐忑,害怕慕容清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语教训自己,但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反而是一副自信和坦陈的表情。慕容清看了就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三娘不是男儿身,否则我慕容清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又挥挥手示意慕容祎坐下。
“以后再想买什么断狱之类的书籍就找韩冬,不用再托老夏头了,他能知道买什么书!”老爷安排到。
韩冬是老爷的贴身小厮,平时跟在老爷身边伺候,一般人根本使唤不动他。
“谢父亲恩典。”慕容祎又朝老爷行了个礼才坐下。
慕容祎不禁有些兴奋,老爷这样安排就是允许她学习断狱了,不禁是允许,还让她找韩冬帮忙买书,可以说是一种恩宠了。
慕容清十分的兴奋,但是下面却有人不服气了。这人就是大理监荀世伟,看着自己的上司这么欣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虽然是有慈父情节在内,荀世伟还是有些鄙视。他出言说道:“不知三小姐对文新郡主被劫案和石二小姐遇害一案有什么高深的见解,下官潜心聆听。”
荀世伟的这话里明显含着鄙视和蔑视的语气,明明是不相信慕容袆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见解,却又偏偏当众问出来,这不就是想看慕容袆出丑的节奏吗?
慕容清这个时候并没有阻止荀世伟,因为一方面慕容清想看一看自己的三女儿是不是真的有真知灼见,另一方面荀世伟是他十分看重他的下属,他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荀世伟掉面子。
看见荀世伟那装相的表情,慕容袆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可是没有办法,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些世家男子对女人的轻视。
好在慕容袆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沉着的问道:“父亲,三娘刚才听您说那朱国公府被劫杀的侍婢和石二小姐并无什么共同之处?”
“是的,除了年纪都是十二三岁,其他无论身高、长相、体型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完全想不到为什么凶手会对这样两个完全不一致的人下手?”老爷听得慕容祎发问,又仔细的再说了一遍。
“父亲,三娘觉得此两个案件必然有联系!”慕容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三小姐这话未免武断了吧!经过我们大理寺查询多日,并没有发现任何相似之处,三小姐久居闺阁之中,须知断案一事是不可凭借想象的!”荀世伟抓住机会嘲笑起了慕容袆来。
不过慕容祎没有理荀世伟,而是继续问道:“当时穿的衣服呢,是否是衣服颜色或者款式相似?”
“这个我们当时也考虑了,石二小姐出事时穿的是翠绿色衣裙,而那个侍婢是穿的朱国公府同意发放的米白色薄袄,两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而朱国公府其他几个穿了同样衣服的侍婢又完好的回来了,当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这一次是韩冬帮忙回答的,他自然是不想让自家小姐太难看。
荀世伟听到这话,呵呵的笑了起来,表情中的嘲笑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荀大人,看来您对小女子的看法有不同意见?那小女子斗胆能不能和荀大人打个赌呢?”慕容袆看见荀世伟的样子,壮着单子决定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