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也不管,牵了我的手走,小声地在我的耳边说:“你知道他妹妹叫什么名字吗?叫杨碧书,几个人上了赌桌就拿他开玩笑,杨必输。”
我卟地笑出声:“你们怎么可以拿一个女子的名字来开玩笑啊。”
九哥点头:“是不可以。不过青蔷,还真是不得不信,他从来没有赢过,就是猜拳,也不曾赢过,有个小号,就叫必输,姓杨,刚好杨必输。”
我捂着嘴笑:“九哥,你们就是不务正业。”
我轻问:“那很高的男人,是谁啊。”
九哥说:“他啊,不拘言笑的一个将军,不必理会他,和杨家倒是有些亲,所以走得近了。”和九哥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惬意,可以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要去烦心,我皱皱眉头,九哥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人生有一知已,是很快意的事。
他打发了之桃回去,将杏黄罩衫给我披上:“小心冻着了。”
我轻朝他一笑,纤手将轻扬起压着的发,披在衣服上。
九哥轻笑,眼里有些亮光:“青蔷的发,好香。”
“九哥,你看。”我伸出手,想去接住一些飘飞的小白花:“好一个京城无处不飞花啊,真漂亮。”我赞叹地看着。
整个城,都是纷香异常,白色的小花,随风而动,飞过千万家。
这是早开的桂花,比往年都早了,现在才七月未,就已是香满城。小小的花朵儿,必定是好轻盈,风一卷,就随风而去。风吹往东,就往东而去,往西,就往西而飘。香气醉人,整个京城,想必都会闻到这浓郁沁人之香。
九哥伸出手,抓住了一些,放在我的衣袖里。
我轻笑:“晚归时,落花香满袖。”
九哥轻淡地说:“七月的花,开得可多了,明儿个带你去看看。走吧,去看看有什么合你心意的画。”
九哥的画斋是在城里不甚热闹的地方,大概是九哥不喜欢热闹,他说不要弄得卖菜的一样。
倒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九哥也不是为了谋利而开的,只是想多个去处,还可以让爹爹少些话,总说他在外面混,这么大了,一无是处。但是一相关到文方面,他便没声出,由得九哥去。
我给他的画,他从来不会摆上去让人看。
小小的画斋,很温馨,有着浓浓的书香之味,墙上四处挂满了各种画,大瓶里,也满是画轴。
我喜欢就是坐在那临水的小廊里,喝杯茶,看着碧绿的水,载满了残花而远去。
入了画斋,陈掌柜的送上好卷上好的画让我们欣赏。
展开画,细细碎碎的花儿就印入了眼眸。陈掌柜果然是厉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画,也幸得有他,能将这画斋开得有声有色起来。
我喜欢的画细致的偏多,玉猫儿小心地压住画的上边,轻展了开来,我轻呼:“好一幅云江眉头水烟柳。”
“喜欢这幅画吗?”九哥轻声地问着:“一会带回青家去,让你挂墙上好好的看,水中仙子,可真莫要变成仙才是。”
画法,相当的自然优美又流畅,嫩绿的烟柳,才是冒出芽儿般,春水才醒,残花三二朵在水中轻漾,那深处,云和水,几乎是凝成一片,好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岸上的少女,正着迷于这春之姿,伏在小桌上浅笑盈盈。
“九哥爱说笑了,这云江眉头水烟柳,意境娴雅如少女之情,委婉而柔腻,只可惜,还有些没画好。九哥你看,这少女的薄扇,乃炎夏之所用,可这画的是春寒之时,如改为绣帕,自是和周围更相合。还有,这水,晨曦还微白,水必得清凌而不透,碧草柔嫩而不能撑露,弱柳迎水而半醒,这里,倒画得妙哉,受教了。”我赞叹着,此人的画功,倒是相当的好。
“妙,妙,妙啊。”门口拍手而入的少年一脸的喜色,仿佛遇上了知已一般:“才女就是才女,这微小的不足,也能看得出来,一经指点,我便如茅塞顿开,的确是妙哉。”
这少年一脸的兴奋之色,他不就是那杨宏书吗?难道这画、、、、、。
他点头笑:“这正是我的拙作,失敬了,青小姐。小生一直想认识青小姐,只是,不得其门而入,知青小姐甚是喜欢画,尤其是细致而柔腻的画,就自送上门盼请小姐能指点一二了,这拙作,入不了青小姐的眼,失礼失礼了。”
他那么有礼,不显得真诚,倒有些做作。
我轻笑:“杨公子好才华,这画可见杨公子心思之细腻,画功之了得。男子画,多是以山以松以硬为纲,女子画,少的是腕力,大多是花虫鱼草,柔润为题。”以一男子,画出这境界,的确是让人佩服的。
杨碧书跟了进来,似乎不满意我指出来的缺点,眼睛看着一边的画,有些嘲弄地说:“青家小姐是会说,可是也不见得自已就能画出来啊。”
“九哥。”我轻叫。
九哥打个响指,响亮地应:“明白。”
将那画收起,再铺上一张白纸,端上笔墨纸砚各色调料。上好的白纸,碧绿的猫玉镇着纸的四角。颦眉细细地一想,刚才的那云江眉头水烟柳已记在脑中,所以不必费心去构思,只是按自已的意境去画。
柳还是那柳,只是,水更显得三分冷气,少女的身上,多加了件春衣,明眸带着欣喜,又微微的困惑,更显得早春令人困,一方手帕半垂半抓在手中。水中的倒影,一样半幽半明的映出那欲展枝的柳条儿,显得冷意尚逼人。
停笔的时候,九哥说:“青蔷,写上名啊。”
我想,九哥又想要收藏起来了,心里轻笑,又在上面提上名,又写了个日期,慢慢等它风干便是。
杨宏书看得双眼放亮:“真是有意境啊,看到这画,便如在那早春,这万物困倦欲发,真不错,看了便有种春困,又感觉到了早春的冷。青蔷小姐的画功,真是高啊。”
“不敢当,只是摹临而已,不值一提。”
九哥吹干画,开心地说:“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青蔷啊,摹临最是一绝了,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精通的。”
“九哥。”我轻叫,哪有一个劲地夸人的,我想我这才女之名,有大半是九哥夸出来的。
小时,总是不懂,九哥说,要保护自已,就要学很多的东西,不止是学,还要学而精,精而颖。
所谓的颖,便是脱颖而出。到我大,我便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是啊,哥哥,她只是照着你的画,又不是自已想出来的。”杨碧书看来对我的意见蛮大的。
原来女人和女人之间,是真的更容易看不顺眼。
我轻笑,这杨碧书的小姐性子,也是大小姐一样,习惯了别人的讨好与追奉,不容得别人会比她更好,在京城里我看得多了,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定义,也不是她说和算的。轻巧地转弯,到廊外去洗手。
那高大的人挡着我的路,我轻轻点点头,他移开脚步,让我过去。
我没有抬头看他,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压迫的感觉。跟在杨家兄妹的后面,也不曾出过声,但是沉稳的气息,足以让人知道,这个男人真的是不容勿视。
去洗手,却总觉得有灼热的眼光,看着我一般,分不表是杨宏书的,还是谁的。
“青蔷,我们回去了。”九哥有些心急了,平时,总是喜欢和我在这里呆到很晚的,大概今天人多吧,他知道我不甚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嗯。”我轻应,擦净双手,轻将滑落的发绾到耳后:“九哥,我们回去吧。”
“锦臣兄,这么早就回去啊,我还想向青蔷小姐请教呢?”杨宏书抓着九哥的衣服:“着急什么呢?我们平日里,不都玩得很晚的。”
九哥拍开他的手:“你这玩啊,原来是有名堂的,你这小子,好了,下次有机会再见。他伸出手要牵我,我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让他牵着走。
这是小时候的习惯,到大也不曾想改变,我和他,也是孤寂之人,九哥交友满天下,可是,不曾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九哥对我这么好,我也猜不出,是为了什么?反正习惯了,也就一向如此了。
“青蔷小姐,你的衣服。”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道,不容人忽视了。
一双粗黑的大手,抓着我杏黄色的外衣递了过来。
原来是刚才画画儿,放在一侧的衣服。他倒是真有心,还记得。
我轻笑了下,轻施礼,不曾抬头看他。并不是害差,而是,我不喜欢凌厉如刀的眼神,虽不曾见他,可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可以震憾我。
九哥接过说:“谢了,袁将军。”
拢着我的肩走出画斋边走边吩咐陈掌柜:“杨公子和袁将军要是挑中什么喜欢的画,装裱好送过去。”
九哥为朋友,就是大方得紧,这样的胸襟,我欣赏极了。
好男儿,也定是要如此,方教人钦佩。
这世上的男儿啊,有几个,能比得上我的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