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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河水依旧泛着凉意,岂是八岁的小女孩所能承受。
眼看她小小的身子被河水浸没,我红了眼,周身生出无穷大的力气,一举挣脱了陈家下人压制。
片刻间,女儿已然冻得浑身发抖,我将她抱在怀里,她却依旧说着,爹爹是大将军,不许你们欺负娘亲。
见此情景,陈家人也不敢为难,我无心与他们多说废话,只抱紧女儿,冲回家去。
女儿伏在我肩头,边哭边道:「娘亲,他们胡说……」
「是,他们胡说的,咱们不跟他们计较,啊。」我强忍泪水,跑回家中,帮女儿擦干身体,再换好衣服,将她裹了个严实,「娘亲带你去看大夫,乖啊。」
到了医馆,那老郎中却只管摇头。
「不是我不帮你,杨家娘子,是那陈员外早就有了吩咐……」老郎中面色为难地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沈氏与狗不得入内」。
我心中悲愤,可怀中女儿的身体却愈发滚烫,只得哀求道:「我知道你们为难,我可以不进去,求求你了,帮我女儿开些药。」
「也别让咱们难做啊。」老郎中再度摇头,「陈家势大,哪是我惹得起的,杨家娘子,看你女儿可怜,要我说,趁现在,多去跑几个药铺吧,万一有陈家顾及不到的呢?」
可是没用。
跑遍了镇上所有医馆药铺,将鞋磨破了也没有一家肯放我们母女进门,皆道陈家势大,陈家势大。
我从晌午跑到了入夜。
最后一家医馆的门关上,我的身体也好似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得跪坐在门前不停拍打。
女儿已然烧得浑身发抖,我却没有丝毫办法。
大颗大颗的眼泪自我眼眶流出,我抱紧女儿,贴着她的小脸,心中绝望。
全是娘害了你……
女儿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脸颊,口中念着:「娘亲不哭……」
这是得知夫君死讯那年,小小的女儿常做的动作。
何事使我落得这下场。
若女儿烧坏了,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夫君。
悲苦绝望间,却是一道男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想要你女儿活命,就随我来,脚步快些,落下了我可不等你。」
我只捕捉到了要女儿活命几字,顾不得周身疼痛,凭空生出几分力气来,我跟上了那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黑衣人脚下生风,我从未学过武,此刻只心心念念着救女儿性命,竟真一步不落地跟上了他。
行至城郊,黑衣人忽然俯身,在草丛中找寻片刻,末了,攥着一把形状奇特的草向我走来。
他手上发力,一把将那些草攥成了汁,朝我女儿喂来。
我心下惊诧,却不敢拦,这草泛着奇异的腥味,女儿张口喝下,不消片刻,便不再发抖了。
黑衣人道:「明日子时,到这里来,我为你女儿准备汤药。」
我跪倒便拜:「多谢恩人……」
话未说完,那人便已不见了身形,只留下一句:「我是你夫君故人,特来看望你母女,不必忧心,先回家去吧。」
夫君……
又是一阵心酸,念及更深露重,我急忙抱起女儿,往家中赶去。
若非夫君,此番无法得救。
我心中一暖,安顿好女儿,便要去给夫君上香。
来到夫君牌位前,却发现此处竟是一片狼藉,显然是遭了贼。
灵前的白玉镯不翼而飞,那是夫君留给我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