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站在阳台边缘，俯视三十层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每一次，都是爷爷苍老的面容将我拉回现实。
「清然，答应爷爷，坚持五年。」病榻上的他紧握我的手，「若五年后你仍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爷爷在黄泉路上等你。」
五年前那个雨夜，爷爷被诊断出晚期肺癌，医生预计寿命不超过五年。
我跪在病床前许下诺言，无论如何都会撑过这五年。
林正轩的孩子是个意外，那天他破天荒喝醉，抱着我失声痛哭。
从未想过自己能怀孕，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将它视为爷爷从天堂送来的礼物。
可这缕微光最终被林正轩亲手掐灭。
如今，距离五年之期仅剩五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房间，我惊讶地发现林正轩仍坐在床边。
他招手示意两名女助理进门，其中一人手捧一杯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液。
「上次那个孩子只是意外。」林正轩语气平静，仿佛谈论天气，「你应该清楚，你根本不配怀上我林家的孩子。」
我垂眼看着那杯药，药液呈现不祥的深褐色。
永久避孕药，一旦服下，终生无法孕育新生命。
「贺清然，你父亲当年操控媒体，将我姐姐推向自杀的悬崖。」林正轩的声音异常平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
我沉默不语，七个月前的那个雨夜浮现在脑海。
林正轩醉得不省人事，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
「我姐姐刚签下第一部女主角，父亲妈妈都等着看她的首映。」他声音哽咽，「可你父亲为了炒作自己的艺人，编造了那些污蔑她的新闻。」
「媒体像疯狗一样追逐她，网络上全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和质疑。」
「她不过二十岁啊，清然，才二十岁，就从十八楼跳下去了。」
「如果不是我当时在国外学习，无法被媒体关联，我也会被那些键盘侠逼疯。」
「贺清然，我不该恨你吗？」
「可是清然...我又该怎么办？」
我心里清楚，林正轩和我一样，爱着，也恨着。
我们之间，只能是解不开的死结。
我垂下眼，双手接过药杯，将那杯药一饮而尽。
一个小盒子落在我膝上，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以后可以用这个跟外界联系。」林正轩的声音突然轻柔几分。
我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光滑的屏幕，心底涌起难以名状的苦涩。
他总是这样，在我心如死灰时点燃一盏微弱的灯，然后眼睁睁看着它熄灭。
当我打开手机，发现每个应用都设置了严格的监控和使用限制，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林正轩起身离开，助理们收拾药杯，毫不掩饰谈话的声音刻意传入我耳中。
「一个罪人的女儿，真不知道林总把她养在公寓里，到底为了什么？」
「还给她戴上夫人的名号，真是浪费。」
房门关上，偌大的公寓只剩我与电脑中最后一份藏得极深的剧本备份相对无言。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正轩发来的定位。
他正陪苏映雪参加某电影节开幕式，两人交头接耳，举止亲密。
监控我的同时，也在无声地炫耀他的新欢。
突然，一通电话打破寂静，林正轩的首席助理冷冰冰的通知我：「苏小姐对你之前那个剧本的创意很感兴趣，想参考一下。」
「她明天会来公寓查看你的资料和灵感墙，把所有东西准备好。」
我猛地站起，手机跌落在地，屏幕出现一道裂缝。
那个剧本是我的心血，是我的灵魂，是我在这金色囹圄中唯一的慰藉。
如今，连这最后的尊严也要被剥夺。
